轎車在駛往下關碼頭的途中緩緩停下。

植田佑真早已在路邊等候,未等車停穩便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按照慣例,本無需他親自為石原燻送行。

但考慮到石原的特殊身份及南京日益嚴峻的形勢,為確保轉移任務萬無一失,植田佑真還是決定親自出面。

“先生,”植田一上車就彙報了兵工廠的情況,“特務處方如今已接手此案,他們很快就會有動作。為免影響您的轉移,我們不得不提前出發時間。”

石原燻並未責怪,反而讚許地點頭:“你做得對。南京局勢詭譎,我若繼續滯留,只會給你們增添負擔。我離開後,你們反而能放開手腳。”

見石原沒有不悅,植田佑真鬆了口氣:“只是先生這一走,我們...”

“兵工廠的行動既已失敗,中國人必定加強防範。”石原打斷道,“建議暫時轉移目標,另尋突破口。”

“先生明鑑。”植田佑真深表贊同,“千葉君雖未明言,但我推測接下來會重點對付方如今。此人對我們的威脅實在太大。”

石原燻眼中閃過一絲陰鬱:“是我在臨城時疏忽了,竟讓此人坐大,給你們帶來這麼多麻煩。”

植田佑真苦笑:“此事誰也無法預料。”

石原燻又道:“恕我直言,單憑我們的力量要除掉此人恐非易事,最好能借力而為。”

“借力?”植田佑真露出疑惑之色。

石原燻沉吟片刻,決定直言相告:“特高課在南京除千葉君管轄的特工外,還有一批由課長直接掌控的高階內線。這些人能量遠超普通特工,但因保密級別極高,平日不會輕易啟用。”

他壓低聲音:“但眼下形勢危急,必須動用殺手鐧了。請轉告千葉君,建議他向課長請示啟用高階特工。方如今若繼續坐大,後患無窮。此事宜早不宜遲。”

這番話公私參半,倒也說得情真意切。

植田佑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彩。

他早年在特高課受訓時就曾聽聞過這個傳聞——

課長松井直輝手中掌握著一批代號為“影武者”的高階特工。

這些人都以合法身份潛伏在軍政要害部門,甚至有人已經混入國民政府高層。

“若是'影舞者'出手......”他在心中默唸,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那些傳說中的影子特工,每個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隨時可以刺入敵人最脆弱的咽喉。

如此,除掉方如今也不是夢。

開船的時間在下午五點半,早早到了碼頭也沒有什麼必要。

轎車便向右一拐,開進了樹林裡。

車輪碾過枯枝落葉,發出細碎的聲響。

濃密的樹蔭將午後熾烈的陽光篩成斑駁的光點,在車內投下搖曳的暗影。

“先生,您的傷...”植田佑真瞥見石原燻蒼白的臉色和微微蹙起的眉頭。

石原燻擺了擺手:“不礙事。”

植田下車從後備箱裡的熱水壺裡倒了杯熱茶遞過去:“離開船還有三個小時,您要不要睡一會兒?”

石原燻接過茶杯,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的面容。

他望著林間偶爾閃過的江面波光,搖了搖頭:“不必了,現在睡不著。”

遠處傳來輪船的汽笛聲,沉悶而悠長。

石原燻突然開口:“既然還有時間,我能不能跟你講講在臨城和方如今是如何鬥爭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了解這個對手了。”

石原燻緩緩閉上眼睛,靠在後座靠背上。

“方如今這個人...”他的聲音忽然變得飄忽起來,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最初不過是個小小的行動隊員,誰能想到...”

植田佑真立即挺直了背脊,連呼吸都不自覺地放輕了。

“粗粗算下來,折在他手中的特工,也有好幾十人了。太可惜了……崛部隆一、“石橋”以及輕舟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