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離開 不是說,永遠不會離開父皇嗎?……

天子臉色陰沉, 聲音冷冽如冰:“天下人的眼光,與朕何幹?”

這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自他踏著父兄的鮮血登上龍椅那日起,史冊中“弒父殺兄”的墨跡早已將他的脊樑烙穿了千百回。朝服下那些竊竊私語, 他又豈會不知?只是比起虛無縹緲的罵名,他更信掌中玉璽的溫度。

他伸手輕撫女孩的臉頰, 聲音溫柔卻不容置疑:“晚晚,別怕,一切交給朕。”

姜映晚眼中淚光閃爍, 聲音微顫:“即便您不在乎悠悠眾口,可太子哥哥呢?他是您的親生血脈, 也是……也是我的哥哥。”

太子哥哥……如今還被關在禁閉中。這些日子,外面對此早已議論紛紛, 關於太子失寵、陛下有意廢太子的流言甚囂塵上。

她恍惚覺得自己成了史書中記載的禍水。若不是因為她,陛下和太子這對原本和睦的父子,又怎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她攥緊他的衣袖,淚水漣漣地哀求:“父皇,求您放了太子哥哥吧,他並未做錯什麼。”

天子眉頭微蹙。他確實對太子求娶晚晚的舉動心生不滿,卻從未想過廢太子。畢竟太子是他一手帶大,如今除了太子,他也沒有其他皇子值得託付江山。

只是那時氣上了頭,處置才過激了些。禁閉這些天,想必太子也該冷靜下來了。

他語氣淡淡:“朕放他出來, 你別再哭了。”

聽他親口答應,姜映晚才漸漸止住哭泣,只是眼眶依舊泛紅,一時半會兒難以消退。

天子見她為太子哭成這副模樣, 心中到底有些不痛快。

他伸手掐住她尖細的下頜,拇指輕撫過她顫抖的唇瓣,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意味:“晚晚,朕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你只需依賴朕,就夠了。”

姜映晚在他的掌中微微戰慄,最終乖順地輕輕點頭。

……

太子所居的歲羽殿,位置僅比華胥宮稍偏一些。

被關禁閉的這些日子,太子並未如外人所想般意志消沉,反而趁著這難得的閑暇,勤讀詩書,修身養性。至於外界關於廢太子的流言,他並未放在心上。

父皇終究是皇帝,他需要一個太子,而自己如今是最合適的人選。或許等到晚晚生下一個小皇子時,父皇愛屋及烏,才會生出廢長立幼的心思。但那一日還遠得很,他沒必要為一個莫須有的猜測自亂陣腳。

剛放下手中的書,門外忽然傳來模糊的交談聲,緊接著,那扇緊閉許久的大門“嘎吱”一聲,終於從外開啟了。

姜映晚站在門口,靜靜地望著他。短短幾日不見,太子似乎變了許多,少了些意氣風發,多了幾分沉穩內斂,倒與他的父皇愈發相像了。

太子也無聲地凝視著她。她瘦了,眉間添了幾分愁緒,想來這段時間父皇已對她表明了心意,而她正為此困擾。

終於,姜映晚先開了口,聲音輕如微風:“太子哥哥,你……還好嗎?”

凝滯的氣氛瞬間被打破。太子微微一笑,沖她招了招手,態度一如從前。

姜映晚略鬆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低著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太子、陛下,本該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慈愛的父親,孝順的兒女。可如今,一切都變了,他們三個變成了這樣複雜而糾結的關系。

太子神情自然,語氣平和:“我很好。晚晚怎麼來了?”

他本以為晚晚會避著他,畢竟父皇大約是不願讓她再與自己接觸的。

姜映晚抬眼看他,輕聲道:“父皇已經解了你的禁閉,我想來看看你。”

太子為她倒了杯茶,眉目溫和:“是晚晚去求父皇的吧?”

姜映晚接過茶,捧在手心裡,聲音低低的:“其實……父皇也沒有太生你的氣。”

太子一聽便知她在說謊。父皇怎麼可能不生氣?那樣驕傲的人,怎能容許有人覬覦他的寶物?那日,他可是親身承受了天子的雷霆之怒。

他知道晚晚是想安慰他,讓他不必擔心,便未揭穿,只是笑道:“多謝晚晚替我在父皇面前美言。這些天沒有那些繁瑣的公文,我倒難得輕鬆了些。”

姜映晚想起他往日被厚厚的公文壓得抬不起頭的模樣,忍不住笑了:“那太子哥哥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太子看著她眉眼間的輕快,輕聲問:“晚晚,你過得可好?”

“我……”姜映晚欲言又止。她說不清自己過得好還是不好。與陛下在一起時,大多時候是開心的,可一想到陛下對自己的心思,便不由自主地陷入糾結與慌亂。

太子看出她的猶豫,沉默片刻,忽然問道:“父皇……他有沒有對你做些什麼?”

姜映晚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低著頭不敢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