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仁至義盡(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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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仁至義盡
酒館老闆最後的哀求,說得情真意切,又帶著一股悲憤。
很顯然,如果只是為了他自己的話,他是絕不願意說出這麼“沒種”的話的。
在他說完之後,就一直看著對面的安德烈,似乎是在等待著這位親衛隊長最後的判決。
而他得到的,是安德烈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應。
“先生,您似乎是對陛下有什麼誤解。一直以來,他就算報仇雪恨,也從未針對過孤兒寡母,更不願意牽連無辜。如果您的妻兒並沒有參與過什麼陰謀活動,那麼他們當然不會受到任何懲處,這一點是確定無疑的,您完全無需對我哀求。”
得到了這樣的回應,酒館老闆於是放寬了心。
“是的,陛下這一點倒是讓人欽佩。”他長舒了一口氣。
接著,他灑脫地雙手攤開,“好吧……那我就沒話說了,我認罪!無論是什麼罪你們儘管給我安上去就好了,我都認,要怎麼樣處置我也隨你們便吧,我都可以接受。”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得到立刻回答,反而是一陣沉默,安德烈面色沉鬱,一言不發,而是一口一口地接著喝酒。
“陛下,授權我來全權處理您的事。”良久之後,他才帶著酒氣繼續開口,“在來之前,我也在思索怎樣完成任務。我跟您說實話吧,這對我來說是一項非常不愉快的任務,如果是要我為陛下剷除叛賊和敵人,我殺多少人都不會手軟;但是,您的情況卻要比那要複雜得多。”
“確實要複雜許多……”通薩爾苦笑著點頭附和。
他到底算不算叛賊,又或者算不算帝國的臣民?好像很簡單的問題,又好像很難界定。
如果現在是雅各賓派當權,他不僅不會是“賊”,反而是有權決定誰是“賊”的人;如果是波旁王室在位,那麼他就是毫無疑問的逆賊,弒君犯,絞架就是他的歸宿。
可現在偏偏是波拿巴皇室在位,這個皇室一邊誕生於革命當中,藉助著革命的烈火鑄就了自己的皇座,在意識形態上天然地就傾向於革命一派;但與此同時,它又有著君主的專制面孔,恨不得掃清一切威脅皇座的敵人。
風雲變幻的時代,讓“真理”都具備了極強的伸縮性,充滿了難以澄清的曖昧。
安德烈沒有再多說,而是繼續喝著酒,彷彿要藉此來思考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
白葡萄酒一杯杯下肚,最終,他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在先皇在位時,您隱姓埋名,並沒有反對他;在陛下登基之後,您也沒有在私下裡搞過什麼政治陰謀,所以您不算叛賊。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您沒有犯下其他罪行:首先,針對您的判決也許不合法,但畢竟已經是判決,而且也沒有被後續的政府所推翻,所以您20年的刑期只服完了一半就越獄逃亡,哪怕此事已經過了20多年,同樣意味著您犯下了越獄罪。
然後,您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野心,煽動鄉民聚集鬧事,誣告蒙柯奈伯爵——”
“我沒有誣告他。”原本一直沉默的通薩爾突然開口打斷了安德烈的話。“他確實欺壓了本地的村民們。不然的話,難道就靠我稍微煽動兩下,就會有這麼多人願意站出來指控他嗎?”
“也許他確實和鄉民們發生了衝突,但是他也有他站得住腳的理由。況且,在陳情書當中,你們指控他涉嫌參與叛亂,這就是罔顧事實的誣告!”安德烈冷靜地回答。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犯罪!如果都跟您一樣在這兒慢條斯理地討論誰清白誰有罪,當時法蘭西早就滅亡了。”通薩爾不屑地撇了撇嘴,“如果當初再給我們十年,不,哪怕再給五年,今天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再談論什麼蒙柯奈伯爵的問題了,他和他的那些倒黴親戚們一樣會消失得乾乾淨淨,怎麼會有他重新跑回來作威作福的那一天!”
對於通薩爾振振有詞的辯解,安德烈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在這個問題上,他完全無法說服對方。
“也許過去是講激情的時代,大家拼誰能把烈火燒得更旺,但現在時代已經不同了,現在我們需要一個秩序,無論是誰,都應該按照帝國憲法所規定的秩序來行事。”安德烈告誡對方,“陛下既要實現目的,也希望手段合適。”
“唉,我明白,貴族老爺們哪怕吃肉喝血也會戴上手套的,總要講究個吃相。”通薩爾撇嘴笑了笑,“看來,他不愧是在哈布斯堡皇帝那裡進修長大的……渾身已經脫不了那個奶油味兒了。”
這句嘲諷,不光其他旁聽者相顧失色,就連安德烈本人也氣得瞪大了眼睛。
他絕不能容忍,有人當著他的面侮辱陛下——哪怕是一句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