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談妥之後,伯特利帶透特來到了另一處殿堂。

由於學徒們耍的空間把戲,這處殿堂實際上所佔的空間遠超過工匠為它設計的尺寸,長的更長,寬的更寬,高的更高,行於其間時竟然有種漫步於荒野的空曠感,牆紙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爛漫的星雲,藍色,紫色,橙色,緋色……各種色彩和諧變幻,恍若仙境,一幅幅油畫和一個個壁龕掩映其中,讓人一時拿不準它們到底是嵌上去的還是在空中飄浮。

油畫裡多是些難以理解的怪誕場景,就像抽象派畫家靈的信筆塗鴉,裡面裝著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它們或遊曳,或展翅,或嬉笑,或謾罵——它們都是鮮活的,而在壁龕裡裝著各式各樣的物件,有的是膚色蒼白,傷痕累累的人手,有的是一枚做成十字架形狀的權杖,有的是無風自舞的髮絲——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它們都有著極強的活性,有著極其濃厚的惡意。

「這裡是‘試煉之殿,。」伯特利解說道,「每個亞伯拉罕在前往星空前都得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

「這個環境是以星空的危險程度為指標製造的?」

「遠不及星空。」

伯特利嘆了口氣,「主要是培養警覺性和應變力,並讓他們的內心更堅韌。」

「原來如此。」透特點點頭,「所以你這是打算把關在畫裡的玩意兒放出來?」

「並解除對這些非凡物品的壓制。」

就像透特自己說的那樣「你能記錄下多少能力,取決於你能讓我使用多少手段」,伯特利也沒打算跟祂客氣,直接把族中最兇險的玩意兒拿出來對付祂。

透特指了指一個壁龕:「如果我不小心把這些東西打爛了……」

「我亞伯拉罕家不缺這點物件,也並非沒有工匠。」伯特利用一種不以為意的語氣說,「而且這個空間能在一定程度上吞噬能量,你只管出力就好。」

哇塞,有錢真好……雖然我自己也不差錢就是了。透特在心裡默默嘀咕,琢磨著要不要也在學派內部搞一個這種秘境一樣的修煉場所,不過關這麼多惡靈,惡魔,靈界生物會很危險,雖然資源充足,最好也不要盲目嘗試……靈性直接發起警報,所有封印齊刷刷解開,那些被囚禁已久的「奇形怪狀」嗅到了自由的氣息,就像餓瘋了的鬣狗聞到了血腥味一樣,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

嘭!

一個畫框當即碎成粉末,一個惡魔最先脫離了束縛,只見它身高超過兩米,頭角崢嶸,通體黑紅,足足有半神層次!在重獲自由的一刻,它發出了暢快的咆哮,同時也是足以置人於死地的囈語!緊接著,數十枚藍色的火球被它投擲出來,流星般直奔透特面門!

亞伯拉罕公爵藏進了自己構造的隱蔽空間中,祂拿出一本封皮鑲金錯銀,正中間嵌著一顆紅瑪瑙的大書,翻到空白的一頁,優哉遊哉地把這招「硫磺火球」記錄下來——雖然祂用不著,但對序列尚低的小輩來說,這種大規模殺傷性招數是絕對不會嫌多的。….

透特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說這招祂在第二紀末的戰場上見過好多次了,就算不看不聽,聞味兒都能聞出來。

火球在祂身上炸開,卻沒有血肉燒焦的氣味,也沒有腦漿和肢體迸濺,只有流散一地的星光——被炸成碎片的不過是星象師的殘影。

星光從天而降,一道接一道,囚籠般將惡魔困了個嚴嚴實實,讓它看起來就像一隻琥珀裡的蟲豸。那童話般如夢似幻的星光此刻變成了濃硝酸般險惡的事物,惡魔的手足,軀幹,面板被快速瓦解,啃噬殆盡,而它因劇痛扭曲的面孔上劃過一絲愕然——與其說是躲閃不及,倒不如說是因為「惡意感知」並沒有發出警告,讓它一點準備也沒有!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完全感覺不到惡意?!

它驚恐地看向這個有著人類模樣的生物,祂分明如此強大,卻沒有半分威壓。

祂的殺意很純粹。伯特利一邊記錄下「星光囚籠」一邊琢磨著合適的比喻——就像是拔開紅酒瓶的塞子。

對透特來說,威懾也好,殺意也好,都是從自身流出來的資訊,只要收束在自己體內,就不會為外物所察覺——在第三紀漫遊北大陸,積攢信仰,扮演「隱者」的那段時間,為了做到「行於世間又不留痕跡」,祂將資訊的收束做到了極致,形形***的人路過祂身邊,絕不會多看祂哪怕一眼。

順帶一提,祂在社交界留下的「平易近人」的廣泛印象也是這麼一回事,一方面是因為祂不愛擺架子,但另一方面是因為低中序列非凡者從祂這兒感受不到威脅。

蠱惑人心的花香沖淡了血腥味,茫茫夜色蔓延開來,早已死去的枯骨發出令人牙酸的囈語,晨霧般濃稠的髮絲中睜開一隻只血紅的眼睛……透特瞬間滅殺惡魔的實力讓囚徒們感到忌憚,興許是因為祂的氣勢並不懾人,給了它們一種「聯合起來能取得勝利」的錯覺,總之它們開始有意識地配合彼此。

幾頭滿口獠牙的魚怪從夜色中躍出,從三個方向同時朝透特撲來,就在透特打算抽身離開的時候,祂感到身形微微一僵,趁著這瞬息的遲疑,一個***的美人襲到祂身前,她身上的暖香給人一種置身於溫柔鄉,骨頭都要酥掉了的錯覺。

一個坐在壁龕裡的宮裝木偶,它揮舞著兩條小手,指尖連著黑色的靈體之線,在透特似有所感地看過來時,它發出耀武揚威似的咯咯笑聲。

透特露出一種遺憾和憐憫交雜的神情。

下一秒,無數冗雜的資訊就順著靈體之線逆流而去,那個木偶像觸電一般劇烈抽搐起來,搖搖晃晃地從壁龕裡栽下來,摔斷了一條腿。與此同時,黑色的荊棘拔地而起,在透特身邊形成了堅不可摧的鎧甲,尖刺在收不住攻勢的魚怪身上開了幾個窟窿;隨著噠噠的馬蹄聲響起,那個女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隨即軟綿綿的倒了下來——竟是一株上面半截是美女,下面半截是藤蔓的奇異植物,「饑荒」是「豐饒」的天敵,無情地扼殺著所有和植物有關的事物,藤蔓很快變得枯黃,那張嬌美的臉龐也變得如老嫗般枯皺,最終成了一具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