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沒辦法,從古至今總有這麼一套強盜邏輯,比起踏踏實實地搞生產發展,他們更傾向於直接把別人的勞動成果搶來用,並妄圖以這種方式轉移內部矛盾。」

透特長噓了一聲,「如果不是因為有幾個大地途徑的非凡者勤勤懇懇地種地,照他們那個德行,早就餓死在城牆外了。」

黑夜女神低笑出聲,「聽上去你對大地母神有所怨言。」

「人家畢竟是當媽的,我也不好說什麼。」透特眨眨眼,「打個比方吧,熊孩子每天都要出去跟人玩兒打泥巴仗,賢妻良母就負責準備熱騰騰的飯菜等他玩兒夠了回來……從這個角度上看,大地母神非常稱職地演繹了‘母親,這個角色,只要別跟著熊孩子一起胡鬧,我也不介意成全祂的一片慈母之心。」

「我明白了,但既然到了這個份上,我們不妨將話說得更明白一些。」

「我也有同感,」透特聳了聳肩,「總是打啞謎也很麻煩啊。」

「請我到北方轉轉……」黑夜女神頗有些玩味地說,「你就不怕我捨不得走了?」

「阿曼尼,不管你留不留在北境,‘黑夜,都是一種司空見慣的現象,就像總有怕黑的孩子渴求一縷星光,總有噩夢纏身的人渴望一夜好夢。總有心懷怨懟的靈魂渴望得到安息。」透特言辭懇切地說,「儘管我可以用曲折的手段達到目的,但你的權柄無疑是最適合做這些事情的,如果有人因為你更擅長做這些而選擇向你祈禱,我也不會埋怨。」….

黑夜女神被這格外坦然的態度弄得短暫失語,祂又問道:「你就不怕自己的錨點被搶走嗎?」

透特笑了,「因為我也有你說沒有的專長,你能製作具有魔法力量的卷軸嗎?你能從歷史的長河中撈出神兵利器嗎?你能讓人在一瞬間通曉一種語言嗎?在北境有個悼念亡者的安魂節,你的權柄無疑很適合在那個場所收穫信仰,但是嘛——」

祂眨了眨眼,「每逢考試前夕,向我祈禱的人絕對是夜夜爆滿。」

阿曼尼西斯無聲地勾起嘴角,祂有些明白透特的意思了。

「日升,月落,潮汐,黃昏,豐收……這些現象都是自然界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少了哪一個都會讓世界走樣,商人的契約,幼者的教育,亡者的安眠,對罪人的審判,國家之間的戰爭……這些環節同樣是人類歷史,社會發展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透特頓了頓,繼續說道:「太陽能夠帶給萬物生機,讓作物生長,但我們能說太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月亮和海洋可有可無嗎?用契約保證貿易的正當性固然重要,但我們能說對幼者的教育,堅持對罪人的公證審判是可有可無的嗎?這種比較本身就是荒誕的——它們沒有可比性。」

「但是,這並不妨礙它們相輔相成,或者我該換個說法——它們必須相輔相成。」透特堅定地直視著阿曼尼西斯的雙眼,「不管是人類現存於世的文明,還是我們生存的世

界本身。」

阿曼尼西斯輕輕吐了口氣,「你想效仿古希臘人,將多神教搬到現實?」

「在末日來臨之前,一切能夠聯合的力量必須有效聯合。」

阿曼尼西斯嘆了口氣:「在這個充滿猜疑和背叛的世界,這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確實。」透特抬頭看向宮殿佈滿星辰的穹頂,「但在末日來臨的時候,我可不想在跟外神對轟的同時防止同一陣營的戰友臨陣逃脫或者背刺,而且那個時候原初留下的屏障也會消失,換而言之,錨點就像暴露在荒野中的嬰兒一樣脆弱——也就是說,我們大機率要一邊對抗瘋狂,一邊和外神廝殺。」

阿曼尼西斯沒有說話,像是在權衡什麼。

「實在培養不了團結的話,那就只有一個方法了。」

「什麼?」

「提桶跑路,到外太空建立一個新的文明。」透特聳了下肩,「感覺你們西方人應該挺擅長這事兒的,造一隻大船,等到風平浪靜,洪水退去後再跑出來,也不去管外面的生物是死是活——多省事啊。」

阿曼尼西斯莞爾一笑,「就像你們中國人知道諾亞方舟的故事一樣,我也讀過一些中國的神話故事。」

「哦?」

「女媧補天。」阿曼尼西斯輕聲說,「和造一艘大木船比起來,用石頭熬成一鍋補天的漿糊聽上去是那麼不可思議,用巨龜的腳把天幕撐起聽上去是多麼異想天開……」….

「但我喜歡這個故事。」祂重複了一遍,「非常喜歡。」

在離開深黯天國後,透特接到了來自友人的祈禱。

「喂?Alex?」

「哦,我剛剛在深黯天國,可能是神國自動遮蔽除黑夜自己以外的訊號吧,我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