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那之前那個把我摁在雪地裡解我扣子的人是誰,你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嗎?”

“那是你點的火!”透特輕咳了一聲,然後一本正經地研究起另外兩個投影,“不錯,在輸入成套的資料後反應也更加鮮活了,可以思考和應答,只可惜形態還不夠穩定……至於像你的分身那樣具備弱序列4的力量,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大概在五十年前,透特把安提哥努斯的一位直系後裔,序列3的“古代學者”給提現了,手下窺秘人轉工匠的眷者用這魔狼崽子的特性做成了一柄能夠召喚歷史投影的提燈——雖然理論上能召喚的只限於使用者熟悉的那些人,但和偷盜者在一起呆久了的好處就是學會了如何將規則玩弄於鼓掌之中——不論是自然規律還是帶活性的神奇物品。

總之,透特成功召喚出了過去不同年齡階段的自己。

這話題轉移得可真生硬。阿蒙腹誹了一句,又別有深意地問道:“僅僅只是輸入資料嗎?”

“你那麼聰明,猜猜看咯?”

透特依然笑著,眼睛微微眯起,阿蒙卻沒有接話,雖然祂心裡已經有了設想——透特在一定程度上會跟祂坦誠相待,但祂也會保留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和知識技術相關的。

“亞當的人格側面剛才接觸了我的分身。”阿蒙換了個話題,“祂說我們可以幹些正事了。”

在某個簡陋的小旅館內,亞當的筆尖在羊皮紙上沙沙滑動。

“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龐然大物的崩壞總是從細微之處的腐敗開始,而所羅門的錨點漸漸潰散,甚至倒向六神,曾經信仰祂的民眾紛紛離心的原因很大程度上在於官員們的墮落”

“正如某位學者所說:‘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人就會鋌而走險,有百分之百的利潤,人就敢踐踏世間的一切法律。’在成噸黃金的誘惑下,地方官員將一個個普通人的性命賣給了需要舉行血祭的惡魔家族,形成一條藏在帝國陰影處的血色利益鏈,而這條利益鏈之所以能夠穩定存在,一方面是因為上位者的貪慾,另一方面是因為受害者的弱小——他們的姓氏毫不驚人,他們的力量弱如螻蟻,他們的財富也是那樣貧瘠,所以沒有人會聽取他們的呼喊聲。”

“可一旦給這些受害者一個機會,他們就會不顧一切地為自己尋求公道,哪怕用毀滅自身的方式。”

一排排文字逐漸將紙面佔滿,一個普通人的故事漸漸成形,主人公是一個在牧場工作的少年,在尋找失蹤的姊妹的過程中,他碰巧發現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一直以來拐走少女們的不是什麼鬼魂,而是那些衣冠華麗的大人物。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改變命運的渴望,命運似乎聽到了他的吶喊,指引他加入了那個不可言說的聚會,獲得了人生的第一瓶魔藥。

現如今他已經是半神,基於他堅持不懈的努力和一些幕後的支援,那條血色的利益鏈和它的受益者終於暴露在了陽光下,暴露在普通人的眼中,儘管像他那樣敢於奮起反抗的人不算太多,但惶惑和質疑的種子已經埋在心中。

亞當戳下一個句點,又提筆寫了下一段。

“壞事總是會一起發生的。在暴怒的皇帝懲治那些貪婪而又愚蠢的臣子時,休眠已久的火山突然湧出熱氣和岩漿,將那數百年來生機盎然的生態圈吞噬殆盡,地形地貌也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緊接著地震和海嘯也被引動,帝國的國土上出現道道裂痕,一個臨海城鎮頃刻間被巨浪吞噬。”

“按照古今中外所有統治者的傳統,這個時候就需要來一場緊急會議,臣民們一起商討解決措施,真實造物主為表對所羅門的支援,難得少有地出現在了這種重大場合,議會在一派平穩莊重的氛圍中結束了,而真實造物主單獨留下來同所羅門說,最近將離開帝國。”

“‘我將拾起曾經的職責,我將去承擔東大陸上的所有苦難與犧牲,讓它不再被黑暗籠罩,重新變得生機勃勃。’真實造物主如是說道。”

“同樣的訊息也將從正在收拾茶具的黑皇帝身邊的侍者口中傳出,從渴望跟隨真實造物主共同完成這一偉業的狂信徒口中傳出……不同的人將以合乎他們身份和見識的方式對這個訊息加上修飾,而那些有心之人自然會推斷出最本真的含義。”

在亞當換新一頁紙的時候,遠在百里之外的一個小酒吧裡,一個愛操心的姐姐正在向旁人抱怨起她對信仰過於在乎的弟弟。

“那小子總是嚷嚷著要幹些大事,現在倒好,他要到那什麼聽都沒聽說過地方朝聖去了!的是聖徒該做的事情,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瞎攪和什麼啊!”

愛操心的姐姐後面的座位上,一個信仰知識與智慧之神的間諜淺淺地抿了一口剛調好的苦艾酒,他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已經琢磨起來。

隱匿賢者的眼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但為了誤導敵人,祂在挖掉絕大多數間諜的同時又放過了那幾個隱藏得最深的,以便在關鍵時刻誤導自己的敵人。

“擁有‘全能’權柄的真實造物主的短暫離去在六神看來是個撕裂帝國的絕佳時機,所以祂們必將再一次聯合,這是合乎情理的發展。”

“我還以為你會希望這個國家存在得更久一點。”一隻烏鴉落在寫字檯上,用一種玩味的語氣說道。

亞當淡淡地說:“興衰皆是時代潮流。”

到底怎麼樣,就看所羅門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