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見過大場面如梅迪奇表情一時也有些崩裂,但看著透特身後臉色陰沉的所羅門,祂大概明白髮生了什麼。

“現在天還沒亮你吃什麼早餐?”梅迪奇沒好氣地說,“還不如跟我玩兩局。”

“好啊,走著,下棋還是打牌?”

“鬥魔鬼我已經玩夠了,你那副牌還有別的玩法嗎?”

那是所羅門帝國所有天使印象無比深刻的一個凌晨,那位一向注重禮節,總是掛著溫和笑意的隱匿賢者就那麼施施然地無視了尊貴的皇帝,沒有行禮,也沒有告退,若無其事地和紅天使玩二十一點去了,彷彿身後的斷壁殘垣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緊接著各種小道訊息都圍繞“隱匿賢者和皇帝陛下鬧掰了”這一中心流傳出來,且越傳越玄乎,因為雙方都沒有做像樣的解釋。

“長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你是偏向主這邊的。”一個月後,前來拜訪的梅迪奇提起了這事,“所以有很多人猜測是不是主要和所羅門的盟約要作廢了,嘖嘖,人心惶惶了好長一段時間。”

透特微微一哂,隨即繼續搗鼓手中的神秘學裝置——那是工匠轉窺秘人的眷屬送來的新玩意,“要是我們親愛的皇帝陛下連安撫人心,穩定輿論這種小事都做不好,還是趁早讓賢吧。”

祂們現在身處一間放著各種儀器,牆上挖了無數個方形凹槽,凹槽裡束縛著種種非凡物品的房間,由於有兩位天使坐鎮,即便是活性強烈的非凡物品也不敢造次,安靜如雞。

“你可真是比以前刻薄多了。”梅迪奇臉上流露出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所以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我看看亞伯拉罕家的小輩編的哪個版本更合理。”

“伯特利真是太縱著他們了,什麼都該往外面穿。”透特搖了搖頭,老神在在地說,“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我早就不記得說了什麼了,哎喲,年紀大了,記性越來越不好。”

梅迪奇翻了個白眼,“你上次還跟我說過你十五歲那年的家長裡短!”

“我倒是記憶猶新,畢竟上一次看到祂這麼陰陽怪氣還是在紛爭年代呢。”阿蒙走進門來,滿臉寫著“我知道快問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梅迪奇省略了習慣性的嘲諷,直接給了阿蒙這個展現自己見識之廣的機會。

“那天晚上所羅門對祂教育子民的方式表達了不滿,並且想如幾百年以前一樣敲打祂……”阿蒙一邊說著,一邊瞥著透特的臉色。

“但今時不同往日。”透特氣定神閒地接話,“幾百年前祂可以敲打我,是因為Alex的狀態不好連帶著我的心情也很糟糕,思維也不怎麼活躍。”再加上有一點“墮落”權柄造成的汙染,但現在透特已經明白了該怎麼和自己的陰暗面相處。

“然後所羅門得到了一頓極其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阿蒙回想了一下,隨即模仿出透特當時那種膈應人的做作語氣,“天哪,陛下,瞧您說的,您該不會以為我和您的關係真的很親厚吧?您該不會以為幾杯酒,幾句套路式的問候就能把我們變成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了吧?我想那種天真質樸的少年時代已經離您很遠了。”

“再則,您完全不用擔心我的教義是在針對您什麼的,一來您頭上的寶石帽子好歹是在Alex……我是說,真實造物主的見證下戴上去的,我很尊敬他。”

“二來,我把這些教義寫上去的時候,您和諸位同僚沒準還是在乳母懷裡流口水的奶娃娃,您說我沒事跟奶娃娃計較什麼?吃飽了撐的嗎?”

“三來,比起我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窺秘人,您還不如多關注一下特倫索斯特和圖鐸——當然,祂們是您‘最忠誠的天使’,但當年智慧,烈陽和風暴也是以虔誠著稱的,可結果呢?”阿蒙聳了聳肩,“就是這樣。”

梅迪奇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最後一句你是隨口說的還是……?”

“一種設想。”透特小心翼翼地把研究完的神秘學裝置復原,“紛爭年代那會兒,造物主的神國雖不復光明,但寶庫中仍留有不少高序列非凡特性,在和那幾個叛徒幾番鬥爭後,我們有得有失。一旦這個國家出現裂痕,祂們就會用晉升的契機引誘各位天使。”

“然後就會有好幾個新國家誕生並爭先恐後地宣告自身存在的正當性。”梅迪奇從褲袋裡摸出煙盒,“我們又要考慮和誰撕破臉,和誰維持廉價的友情。”

“你這麼快就開始考慮以後的事情了?”透特驚訝地挑了下眉,“我還以為……”

“以為我今天是來責怪你的衝動的?”梅迪奇一巴掌拍上透特的肩膀,因為沒有收力,窺秘人並不以結實著稱的身板劇烈地搖晃了一下,“虛假的和諧是那些毫無見識的傢伙才會在乎的東西,但對見慣了紛爭的我來說,碎了就碎了,根本不需要撿起來拼好!”

“你把不毛之地建設成如今這個樣子又不是靠的祂所羅門。”梅迪奇狠狠地吐了口煙,“每年送點兒礦產,按時繳納賦稅祂就該感激涕零了,而不是把手伸那麼長!”

“總之你別虛,反正我和大蛇還有主都是支援你的,畢竟我們可沒忘是誰幫忙把神棄之地的遺民帶出來的!”

“謝了,道理我明白。”透特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那隻手,“但是不要在實驗室抽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