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先生。」

一個年輕的聲音驚得霍克斯·福萊微微一顫,他很快收拾好所有消極的情緒,在轉過身來的一刻,他已經恢復成不苟言笑的模樣。

「西德爾閣下。」

「你們要的「外面的世界」,我帶來了。」

透特將皮革展開,資訊以炭筆勾勒的輪廓為根基,在皮革上站了起來,匯聚成流動的河,翻湧的海,巍峨的山峰,連綿的山脈,鱗次櫛比的房屋,一望無際的平原……儘管都是微縮版本的,但足以讓白銀城的人們震驚於世界之廣大。

這位年老的半巨人眼中閃爍著孩童般好奇的光彩,久久不願收回目光,他小心翼翼地捧過畫卷,鄭重地道謝。

「不必客氣。話說回來,我剛剛打擾到你了嗎?」

「談不上打擾,我只是在清點新增加的封印物,託你的福,我們那晚收穫頗豐。」

「是嗎?」透特將目光投到那隻鏽跡斑斑的臂鎧上,「我還以你是在緬懷。」

「你在說……」

在透特拿出那枚「半邊圓」項鍊時,霍克斯的所有表情和動作都凝固了,甚至連呼吸都停了片刻——在祂的脖頸上,也掛著一枚與之相似的項鍊。殘缺的兩半拼在一起,恰好是一個完整的圓形。

大災變讓神棄之地的一切都處於一種停滯的狀態,這裡的衣著習慣,建築風格,乃至傳統習俗都沒怎麼變化——倒不如說正是因為與黑暗為伍,與怪獸鬥爭的日子太過煎熬,才需要堅守僅剩的傳統來銘記自己作為「人」的意義。

透特至今都還記得一個有趣的小傳統,那是祂從集市上得知的,商販會把特意把石頭和骨頭打磨成殘缺的形狀,但這兩半拼在一起一定能構成一個完整的事物,比如一面盾牌,一個獸首,一顆碩果。

「這是保佑兄弟姊妹的護身符。」商販們這樣說,「沒有單買的道理,要買就買一雙。」

與霍克斯的護身符配套的一半,是阿蒙擊潰那個惡靈騎士後從鏽跡斑斑的臂鎧旁拾起的,祂當時只是奇怪一個惡靈為什麼會戴著人類的飾品,在看到霍克斯脖子上的項鍊後,祂透過一點簡單的占卜發現這兩個殘片來自同一只怪獸的頭蓋骨。

「現在該我提出問題了。」透特沉靜地凝視著霍克斯·福萊的雙眼:「你的兄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半神之後非凡者的精神會發生變異,變成惡靈不足為奇,我的兄弟生前是「倒吊人」途徑的黑騎士。」

這句話屬於神秘學常識,挑不出謬誤,但如果真有這麼「不足為奇」,序列3序列4一大堆的天使家族豈不是惡靈滿天飛了?透特在內心吐了句槽,但面上還是沉靜如水:「早在第三紀初就有不少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安魂儀式也隨之普及,難道白銀城遺落了這方面的知識?」

霍克斯不置可否,「現在不比以前,大部分人都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黑暗中,可沒有機會躺在床上接受安魂儀式。」

「好,那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

透特拿出一個小瓶子,裡面裝著一些光澤暗沉的顆粒,「高序列非凡者變成惡靈,這並不奇怪,但僅有序列9,序列8,序列7的非凡者死後也異化為惡靈,就很值得深究了。」

「惡靈消散後遺留的粉塵也是珍貴的靈性材料,所以你們很珍惜地收集了起來——請原諒我不問自取了一些。我稍微回溯了一下資訊,發現這份粉塵的主人生前只是一個序列8的小女孩。」

「當然,我也考慮過這種變異是不是環境導致的,畢竟神棄之地的環境和外界大不相同,但跟我一起的那隻烏鴉去還有幸存者的城邦拜訪了一下,發現他們那裡的低序列非凡者死得都很安穩,毫無異變的跡象。」

換句話說,白銀城是特殊的。」

透特不緊不慢地說,「所以,可以請你重新回答一下我剛剛提的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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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伯拉罕公爵走過裝飾著一幅幅油畫的走廊,來到皇家花園裡,節氣的規律遭到扭曲,這裡的花卉沒有沾染半分冬季應有的頹敗凋零之態,反而嬌豔欲滴,爭奇鬥豔。

黑皇帝正坐在一張白石圓桌旁看公文,插著羽毛筆的墨水瓶,金印泥和皇帝專用印章擺在祂的手邊。

「伯特利卿,你來了。」

黑皇帝將報告放下,伯特利·亞伯拉罕看到了由無數橫線和豎線構成的表格,紙頁最上面寫著「所羅門歷32年12月28日因蒂斯行省賽迪恩郡火災案傷亡名錄(貴族)」幾個醒目大字。

最頂端的一排格子裡依次寫著「姓名」、「性別」、「爵位」、「官職」、「封地」、「年金」、「所屬途徑及序列」,「家庭成員狀況」等字樣,往下面看,有三四十行的樣子,絕大多數人都來自斯蒂亞諾家族,而且堪稱核心力量的本家後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