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風智白追著打了一路,險些被原初侵蝕,又剛剛完成自我分割的隱匿賢者幾乎累得站不起來,僵硬地被時天使半扶半抱著,對方指尖帶著涼意觸上祂不加防護的脖頸,仿若剛出鞘的刀鋒,下一秒就會削掉祂的頭顱。

“為什麼不逃?”

“說的就好像我今天逃了,你明天就不會找上來一樣。”透特無聲地“說”,“就像處理祈禱,我習慣今日事今日畢。”

時天使仍然笑著,眼睛裡卻沒有光,祂的手變得如鋼鐵般鋒利,透特感覺自己的面板就像包裝袋一樣被撕開了,後頸的血肉就像果凍一樣被輕易分開,阿蒙的手指堪堪戳到祂的頸骨,細小的蟲子從祂的指尖上分出來,在祂的血肉裡爬來爬去,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聲。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今天逃走了,或許能多活一天呢?”時天使的聲音溫軟得像絲綢,“你可以去逛逛你喜歡的小餐館,吃飽喝足後死去總比精疲力竭地死去要好。”

透特無聲地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反正我也不會吃得安心。”

“安心?”阿蒙吃吃笑了起來,“你參與了殺死我父親的圖謀,卻還想要安心?”

“你這是要……”

“讓我看看,前段時間你究竟在和祂們謀劃什麼——”

作為高位格的資訊生物,透特可以把自己的思維和記憶潛藏在萬千條無關的冗雜資訊中,再加上隱匿的權柄,即便是天使之王級別的偷盜者也很難窺探到祂的想法——除非阿蒙願意撥出數條時之蟲來分擔被資訊洪流沖刷的痛苦。但由於透特處在被寄生的狀態,那些冗雜的資訊就像摩西分海一樣被撥到兩旁,露出了阿蒙想要看到的部分。

“等等……不要……”即便是面對死亡威脅也依舊坦然的隱匿賢者掙扎了起來,“阿蒙,不要看!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告訴你就好!別看——”

關於救贖薔薇的記憶被一幀幀地劃過,有關神戰的篇章阿蒙翻得很快……來不及了。

被分食的軀體,四散的血肉,沾滿血腥的天使之王,從屍骸上誕生的嬰孩,最慘烈的景象一覽無餘。

阿蒙怔怔地盯著那段記憶,一條條時之蟲從臉上剝離脫落,祂卻渾然不覺。

祂感覺到“自己”急速向前衝去,撈起那個漆黑的嬰孩奪路而逃,祂感覺血和淚從“自己”的眼眶中滑落,聽見壓抑的哭聲從“自己”的喉管中漏出,感覺到火焰燎傷了“自己”的面板,雷電劈焦了“自己”的血肉……可“自己”的手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鬆開。

這是面前這個人的視角,面前這個人的記憶與感情。

如果只是為了一份利益,又何必這麼決絕?

透特感覺那隻觸控到自己頸骨的手離開了,那些窸窣作響的蟲子也爬了出來,皮肉開始合攏,傷疤開始結痂,最後光潔如初。

那個被祂從小帶大的孩子問了祂一個問題,聲音平靜得近乎空洞。

“你也和父親一樣,覺得告訴我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一直躲著我嗎?”

寄生解除了,透特卻說不出話來。

烏鴉飛離了祂的身邊,在夜空中縮成了一個小點,最終消失不見。

那是隱匿賢者在第三紀對時天使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