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停止了口誦唸的經,抬頭看著林辰,開口問道:“施主可是蜀山人?”

林辰輕輕搖頭,聲音略顯低沉道:“不是。”

淨明凝視了他,微笑道:“蜀山的道友住在後山十里外的棲霞峰上,一般不見外人,施主請便吧。”

林辰點了點頭,心一動,遲緩了一下,又道:“小師父,不知貴宗的淨塵師兄在哪裡?”

淨明微微一怔,眼閃過一絲異色,道:“淨塵師兄在「靜念禪院」閉關參悟佛法已經三年多了,不知施主找師兄他有什麼事麼?”

林辰沉默了片刻,道:“若然小師父看到淨塵師兄,不知可否代我傳達一句話?”

淨明合十,輕輕道:“阿彌陀佛,施主請說。”

“當年青雲大殿上那個人,想跟他說一聲‘謝了’。”

林辰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去,不消片刻,他的身影便漸漸融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

半晌過後,淨明慢慢的將目光從遠處那個若隱若現的背影上收了回來,面色平靜帶了一絲不經意間流出的茫然。

當年青雲大殿上那個人,又會是誰?

他低頭,輕輕唸了聲佛號,茫茫人海,低低梵音,再次抬頭的時候,那個看去卓爾不群的身影已消失在眼前了。

※※※

黃昏落日,羅浮後山,諸峰聳立,一片靜默。

林辰靜靜地行走在棲霞峰上,遠離了人群,這裡一切都顯得清幽無比,落日的光輝灑在這座深山之,四周的楓林古木便似披上了一層落霞的昏紅,楓葉似火,漫山紅遍,說不出的美麗迷人,傍晚沉鼓,從天邊不知名的地方輕輕迴盪著,遙遙傳來,讓人心境一片寧靜平和,朝聽晨鐘,晚聽暮鼓,這般平靜悠閒的歲月,能在其默然度日,又有什麼是割捨不下的?

林辰心暗歎著,忽聽前方楓林隱約有腳步和談話聲音傳來,林辰悄無聲息地飄了過去。

楓林,兩個一身蜀山道服的身影並排走著,原是蜀山這代離戈峰門下大弟林煊與那個無人不知的大衍峰破門寧歸邪,林辰立在一顆古木的枝幹上,默默地看著這兩個熟悉的人影。

寧歸邪雙手枕在頭後,口叼著一根不知哪裡摘來的竹葉,依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身後斜負著的「斬紅塵」,散著淡淡柔和光澤,也如那夕陽之光一般迷離動人。

“我說林師兄,這裡都快淡出個鳥了,天天吃齋聽佛,你就不能讓我去靈犀峰那邊逛逛……”

林煊目光無奈地看著這個素來頑劣的師弟,苦笑一聲,道:“誰不知崑崙的人都駐在靈犀峰那兒,你天天嘴裡嘮叨著慕容龍幽,讓你這一去,不知又要惹出什麼是非了。”

寧歸邪撇了撇嘴,嘿嘿乾笑了幾聲,道:“我是那樣惹是生非的人麼,我不過想著去跟崑崙那群傢伙談談心,論論道,這不才一動身,就讓師兄你老人家給抓回來了。”

林煊沉默了一會,嘆息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師弟心芥蒂,無非是當年的事……要是平時,師兄也不會阻擾你,只是現在天下同道都雲集羅浮這裡,事關重大,師父他們也正前往梵音寺這裡,弄出什麼事來,難免給人落下話柄。”

寧歸邪也沉默了下來,神色幾度變幻,半晌過後,他淡淡的話語響起,“知道了。”

林煊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也不說話,倒是寧歸邪忽然道:“師兄,你說那傢伙現在在哪裡?”

林煊怔了一下,輕嘆道:“誰知道呢,月前「乾坤鑑」有訊息傳來,說楚師弟他們在一次除妖偶然遇到了他,而那條被他斬殺的惡蛟,便是當年我跟他一起下山執行師門任務時所遇到過的蛇妖王渡過雷劫所化……”

寧歸邪忽然笑罵道:“這傢伙沒給萬劍穿心而死,反而短短几年,道行居然精進到如此高深的地步,真不知該怎樣說他才好,要是讓崑崙那個清微老道知道他活得好好的,沒準給把他氣死。”

聽到這師弟的話,林煊搖了搖頭,但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忽然想到了什麼,苦笑道:“聽說為林師弟這事,師父他們還吵了一架,明月禪師叔還拿出了一柄封塵多年的仙劍來,差點沒把青雲大殿給拆了……”

寧歸邪吃了一驚,隨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啊,聶老頭那臉色一定很好看了,哎,可惜我當時沒在那兒。”說著,他眉頭挑了一下,吐了吐舌頭,道:“乖乖不得了,我小時候就曾聽我家老頭說過,明月禪師叔手上有一柄曠世仙劍,名曰「斬情」,沒想這事是真的……師叔她那麼溫柔的脾氣,也會如此震怒,還是第一次見呢。”

林煊輕輕一嘆,能讓那位師叔如此震怒的原因,可想而知,他沉默了一會,忽道:“你說,林師弟他,會不會來羅浮這裡?”

寧歸邪眉頭一皺,瞪眼道:“他敢來?天下正道都在這裡,他……”正說著,不知怎麼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是沒有底氣,“沒準他還真敢來……”他苦笑一聲,想起當年跟那傢伙的一戰,雖然兩人相識時間並不長,但他對那傢伙的為人卻是甚是瞭解,以他那樣驕傲的人,當年便敢作出如此驚世駭俗離經叛道的事,這世間又有什麼事是他不敢為之的?

林煊面色微微有些擔憂,低聲道:“若然林辰師弟他也來了,只怕崑崙……”

“怕什麼!連天也收不了他,崑崙那幾個老傢伙又奈他如何!”寧歸邪打了個呵欠,慵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