佇立於大門前的凰冰璃,見得兩人出現,頷首宣號了一聲:“無量天尊!”

老和尚低念一聲佛號,他身旁的年輕僧人,露出一絲微笑,停住了手間念珠的轉動,目光清明,合十向凰冰璃行禮道:“無量壽佛,凰施主,多年不見,風采更勝往昔,善哉、善哉!”

原來,這位一身月白僧衣的年輕僧人,赫然便是當年在潘陽城郊鎖龍絕地共同進退的羅浮梵音寺僧人淨塵。

只是,這位早年成名,被玄門正道譽為千年罕見的人才,如今看去的模樣,彷彿這些年間絲毫都沒有變化,凰冰璃卻是深知這是修行高深到大成之境的體現,當年在鎖龍古窟中,淨塵以玄門修佛中人從未有人觀想出的“金剛夜叉明王”金身之佛光梵音超渡亡魂,便是清傲如她,以及崑崙驕子慕容龍幽,也不禁為之震驚。

凰冰璃面容不變,點了點頭,並不說話,轉身引路。

背後太初神劍流光瑩瑩,在茫茫煙雨中更顯得朦朧一片,遠遠看去,在雲海間,她的身影,便如一片縹緲的雲霞。

只是,道場上眾弟子卻是無不心驚,臉上肅然,蜀山竟讓孤傲如凰冰璃為來人引路,可見對其之重視,前所未有,普天之下,這樣的人物,能有幾個?

再見得老和尚低眉垂目,雙手合十,蒼老和善的臉龐之上,雖盡是歲月的滄桑痕跡,可端的一身莊華妙相,越走近前來,眾人便越是看的真切——那位老僧的身上,似乎散發著一層淡淡的、柔和的佛光,三千滾蕩崩騰的煙雨,落到離他身上還有三尺之餘,竟自主地分開,彷彿這位平和微笑的老人,連風雨也不敢在他身上留下一絲飄灑過的痕跡。

世間佛門中,能讓蜀山如此鄭重相待的,這位老僧的名諱呼之欲出!

人間真佛,燃苦大師!

幾乎不由自主的,眾人的目光,也隨著這位佛一般的老僧的步伐,愈發的虔誠莊嚴起來。

還未走近青雲大殿,已見的玄霄子真人一行人迎了上去,人未及,笑聲先至——

“呵、呵,燃苦大師一生普渡,世間人無不敬仰,這次大駕光臨,實令我蜀山蓬蓽生輝啊!”

燃苦大師停住了腳步,仔仔細細打量了玄霄子真人幾眼,但見得這位故友雖白了鬚髮,卻是身子硬朗,舉足輕重間頗見幾分鶴骨仙風的超然氣質,點頭含笑道:“玄霄道友,你我數百年不見,閣下道法更為精進,蜀山巨派在你的帶領下,空前繁盛,實在我正道之福啊,善哉善哉!”

玄霄子真人揮了揮手,笑道:“哪裡,哪裡,梵音寺之名,響譽世間,誰人不曉‘一生痴絕處,心夢在羅浮’一說?”

燃苦大師以目視之,玄霄子真人淡笑對望,片刻後二人皆是相視大笑。

悠悠千年,轉瞬而過,繁華落地,韶華不再,真正能留下來的,又有幾許人?

兩人皆是當年叱吒風雲的角色,這番相見,彷彿有千言萬語,盡數付在這清朗的笑聲中,不足為外人道也。

看著這兩位享譽天下正道多年的人物,談笑自若,一眾弟子們皆是默言靜候,這般千古神人,對他們來說,乃至於芸芸眾生來說,便如蒼天那麼遙遠,也總忍不住抬頭默默地張望——這是一種逐光的本能,甚至談不上卑微。

便是寧遠世等人,此刻都不禁生出幾分悵惘之感——再過幾百年,他們身旁又會是怎樣的光景?

眾人神思遨邈間,只聽得玄霄子真人大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燃苦道友此番前來,不管如何,老道都要好教道友領略一番我蜀山的勝景奧妙,沒準當年你我爭持不下的佛道之辯,也會有個分曉。”

沒想燃苦大師聽得此言,忽的短誦一聲佛偈,然後,他抬起頭,看向遠山。

雲端那方,連綿起伏的六脈諸峰,聳立在風雨之中,朦朧神秘。

良久,他長嘆一聲,收回目光,淡笑道:“道家術法,諸天神力,神妙無比,自古佛道,從不相通,又豈是我等所參悟,玄霄友人修行遠勝於我,老衲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