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別急,我只是一隻松鼠,我得好好想想……以前的小紅帽似乎也是差不多的,都差不多,啊,對,她學會了很多東西,比如在躲避的時候製作陷阱,比如在被狼吃掉之後如何儘快恢復人性,比如潛伏起來觀察狼群活動的規律,後來有一天,她成功抓住了一隻狼,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狼抓她,她抓狼,她有時候成功,有時候被吃掉,她漸漸成了這座森林的一部分。後來,她能安穩度過這裡大多數的夜晚了,但也和這裡綁得越來越深,有時候,她甚至會變得有些像狼,長出爪子和尾巴來,在外面的黑暗裡奔跑——現在獵人偶爾會在外面的小路旁出現,用槍聲把她驚醒,而獵人出現的多了,她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也是獵人……”

松鼠說的越來越慢,一種低沉的氛圍籠罩在這個小動物身上,隨後它突然拽了拽身上胡亂纏著的紅布條,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於生的眼睛。

那雙倒映著燭光的眼睛中竟閃爍著人性一般的光亮。

“你得幫幫她,她……她狀態其實已經開始不好了,其他小紅帽也是這樣的,漸漸習慣了這座森林,漸漸變成它們,她變成狼的次數越多,就越難以回去,那隻最兇最惡的大灰狼離她越來越近,但對她而言,最危險的永遠不是大灰狼張開嘴巴的那一刻,而是她自己長出獠牙的時候……你是她的朋友,對吧,你是她的朋友——你得幫幫她!”

於生飛快地理解著這隻松鼠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他隱約猜到了許多東西,這時候突然問道:“具體應該怎麼做?我要怎麼幫她?”

然而那松鼠卻忽然沮喪起來,它往後退了兩步,兩隻爪子艱難地攪在一起:“我不知道,我……我只是一隻TMD松鼠……”

於生並沒放棄:“殺死那隻‘惡狼’管用嗎?”

“沒用的,沒用,它總會回來,”松鼠難過地搖著頭,“小紅帽來的時候,惡狼也就來了,這座森林裡的東西都是這樣的,只要有小紅帽,就一定會有狼,會有外婆,會有獵人,會有一條長長的小路,路的盡頭是或許安全,或許不安全的小屋,一切都是這樣定好了的,殺死它們多少遍都沒用……只有小紅帽消失的時候,森林裡才會短暫地安靜……

“安靜一陣子,直到出現……新的小紅帽。”

“以前有過很多小紅帽,是嗎?”於生終於問出了這個剛才就想問的問題,“一個小紅帽死去了,就會有新的‘受害者’進來,對嗎?現在這是第幾個?第一個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總有新的,總有新的,因為森林需要小紅帽,”松鼠說著,突然打了個哆嗦,“我,我記不清具體的數量了,你別問我了,別問了,我只是一隻松鼠……說的太多,會把狼引來的。”

於生感覺松鼠的反應有些奇怪,它好像不僅僅是在懼怕“狼”,還在害怕著別的什麼東西,但這個神經質的小動物已經開始拒絕回答他的其他問題——它只是一個勁地在桌子上轉來轉去,好像陷入了某種應激狀態中。

而就在這時,於生忽然感覺到心底一動。

緊接著,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呼叫聲。

那聲音很模糊,很遠,但當他集中起注意力的時候,那聲音卻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了——艾琳在他的心底呼喊著。

“於生!於生你睡哪去了!聽到回話!”

“艾琳?”於生一驚,立刻在心底回應,“我去,終於聽見你的聲音了……剛才我呼叫你來著,結果你也沒回應。”

“哎哎,聽見了聽見了!可算找著了!”小人偶的聲音頓時帶著驚喜,噼裡啪啦就是一串,“我剛才聽見了啊,然後立刻找你卻沒找到,在你的夢境裡也沒找到,明明感覺你就在做夢但偏偏聯絡不上你的意識,就跟一個夢做迷路了似的……哎胡狸你別晃了,找著你的‘恩公’了——胡狸在旁邊呢,炸毛半天了,晃的我眼暈,她還要給你做什麼招魂術……我倆在你床鋪旁邊呢,哎你還真別說這看著跟瞻仰遺體似的,你躺著真安詳……嗷嗷嗷傻狐狸咬我!”

於生嘴角抖了兩下,聽著小人偶的嗶嗶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欠打的味兒還真是親切得跟天打雷劈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