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時他找到我們,原話說的是,第二天一早,農貿市場那裡會發生械鬥,讓我們過去添一把火,找個時機乾死那個攤販,或者其他拉架的人也可以,只要能不留痕跡的鬧出命案就行。”李成江簡短的把話說完之後,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讓我們這麼做,應該並不是想要針對你,只是在單純針對你們這一夥人,至於那天倒黴的究竟是誰,對他來說,可能真的無所謂,他不過就是想讓你們陷入被動,而你只是湊巧去了那裡罷了。”

“為什麼這麼說?”

“我們這個團伙的人員構成比較複雜,而我們這夥人,在老白的眼裡,連徒子徒孫都算不上,既然他的司機能讓我們出面去辦這種事,那說明這件事本身就不重要,否則以老白的實力,想要弄你們這些每天拋頭露面的混子,那真的是太簡單不過了,但你要是再想往深挖,我也猜不到原因。”

“在此之前,你們就沒有辦過類似的事嗎?”

“我們這些人,都是露出來一個,就得死一個的選手,官方的人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可能跟我們這些人扯上關係,你感覺我們會平白無故的,去招惹你們這些有官方背景的混子嗎?”李成江反問了一句。

“那可真是怪了哈!”聽完李成江的話,我也一頭霧水:“我的朋友跟我說,白頭翁在這個地方,已經是最大的毒梟了,手裡肯定不缺錢,而且這個人跟外人又鮮有交集,肯定也不存在欠人情的情況,那究竟是什麼原因,能讓他對我們這麼不鹹不淡的捅我們一刀呢?這件事,會不會跟白頭翁無關,而是他那個司機的個人意願。”

“有這種可能,但可能性不大,而且微乎其微,老白的司機,這麼多年一直在國內的一些邊境城市,負責上線的關係,而且他不是本地人,甚至連本省人都不是,怎麼會跟你們有交集呢,而且老白這個人異常謹慎,他既然敢把權力交給司機,就是看中了這個司機是個明白事的人,不會因為私人關係,動用團伙的資源,所以我覺得就算這個司機跟你們有私仇,也不會動用老白手下的人,既然他找到了我們,那麼這件事,多半還是跟老白有關係。”

“他媽的。”聽完李成江的話,我暗自嘀咕了一句,心中滿是不解,我絞盡腦汁,也想不清楚,一個槍斃八百個來回都不嫌多的毒販子,怎麼會莫名其妙的乾死老冷,從而給我們潑上了一盆與他毫無干係的髒水,同時心裡也打定了主意,等我們出去以後,還得抽個時間,向張宗亮好好打聽一下這件事。

“韓飛,我知道的事情,就這麼多了,希望答應我的事情,你不要食言。”

“放心吧,你兒子學費的事,出了這個監室的門,我就給你辦。”

“謝謝你了。”李成江說完這句謝謝,自嘲的咧嘴一笑:“我坑了你一把,也因為這件事丟了命,卻沒想到在我臨走之前,求的最後一個人,竟然也是你。”

“我幫你,不過是為了讓你開口回答我的問題,這是交換條件,你不必心存感激。”

“我不感激你,但我替孩子感激你。”李成江再次一笑:“我能說話的機會不多了,聽我說幾句,行嗎?”

“說什麼?”

“我的故事。”

“我對你的故事不感興趣!”

“我要死了,總得活在一些人的記憶裡。”李成江看著我:“就當你又幫了我一個忙。”

我低頭點燃了一支菸。

“我十九歲那一年,在工廠打工,認識了一個廠妹,為了省下八毛錢一支的避孕套,擦槍走火,意外有了個兒子,她把孩子生下之後,不到二年,就跟廠裡的一個車間主任跑了,剩下了我一個人,獨自帶著孩子……她能狠心扔下孩子,但我卻不能,所以後來我就拼命工作,終於天可憐見,讓我有了點小錢,後來又開了一個小加工廠,隨著孩子一天天大了,去了幼兒園之後,看見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回家之後,便總是哭著向我要媽媽,我為了孩子,就又娶了一個,我的第二任妻子,對我和孩子真是沒得說,但她的弟弟不爭氣,因為學木工,跟另一個學徒打起來,把對方打成了植物人,我妻子每天哭成了淚人,為了撈她弟弟,我變賣了家產。”

“沒看出來,你還挺爺們。”我坐在李成江對面,跟這個將死之人進行著人生最後的交談。

“談不上爺們,我幫她弟弟,純粹是因為她對我兒子好,她弟弟也對我兒子不錯,所以我救人,是為了我兒子在報恩……我把她弟弟撈出來之後,再次傾家蕩產,那時候,我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塊錢,後來我們一商量,就去了她的甘肅老家,但是她老家那個地方臨近戈壁灘,條件實在是太苦了,尤其乾旱的嚴重,全村只有一口井,遇見旱年,別說洗臉了,就連做飯的水都供不上,而我妻子又身體嬌弱,回去之後,不到三年,就得重病沒了,臨終前,她拉著我的手,讓我幫忙照顧她弟弟,我同意了,因為他讓我兒子,在記憶裡有了個媽……她走以後,我一咬牙,把孩子留在了甘肅,一個人出來闖蕩,我這一生命運多舛,但所幸留下了一絲血脈,也遇見了一個好女人。”李成江說話間,將手裡的菸蒂用手指掐滅,隨後用指尖站著菸灰的血液,在煙紙上憑藉記憶寫下了一個電話號碼:“從我第一次參與販毒交易開始,我就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只是我這一死,就苦了我兒子了,憑我那個不著調的小舅子,他們這爺倆,可能這一輩子,都沒辦法離開那片荒涼的戈壁灘了,我欠這個社會的債,就讓我兒子慢慢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