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阿虎對視了差不多五秒鐘,感受到房間內尷尬的氣氛,笑著開口:“要不然,我幫你把這些氣球退了?”

“操,淨JB扯犢子。”阿虎聽完我的話,伸手,使勁搓了搓自己的頭皮:“抽.冰抽多了,腦子反應確實慢了,對了,你剛才說你今天過來,是幹嘛來的?”

“給你送錢。”我指著桌上的銀行卡:“剛才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東哥讓我給你送點錢過來。”

“哦,對。”阿虎說話間,眼神再次開始渙散,明顯是有些上勁了,看見他這幅樣子,我連忙走到窗邊開啟窗子,讓室內保持通風,我倒不是怕他怎麼樣,主要是怕自己再次跟著吸二手毒。

阿虎看見我的動作,反應彷彿延遲了半拍一樣,坐在床上看著那張銀行卡:“這裡面,有多少錢啊?”

“五萬,密碼六個零。”

“行,我收下了。”阿虎的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隨後把銀行卡扔在了抽屜裡:“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我就是過來送錢的。”話音落,我坐在阿虎身邊,想了想:“對了,那天跟你一起辦事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怎麼了?”阿虎看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叼著吸管,漫不經心的問道。

“我是說死的那三個,怎麼處理了?”想起抓毛躍進當天,阿虎這邊被炸死的三個人,我略感好奇的開口。

“不知道,死了就死了唄,人死如燈滅,早死早託生,還能怎麼樣。”

“沒個說法啊?”看見阿虎輕描淡寫的樣子,我微微皺眉,彷彿在他眼裡,那天死的根本不是三個人,而是三頭待宰的年豬一樣。

“拿的就是賣命的錢,能有什麼說法,死就死了唄。”阿虎有些不耐煩的看著我:“你今天咋的了,怎麼這麼磨嘰呢?”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天辦事之前,你好像說過,他們每個人就拿了三萬塊錢吧?”

“對!”

“三萬塊錢,就把命賣了?”我看著阿虎:“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他媽值三萬塊錢?三條人命加在一起,連臺國產車的價格都不值嗎?”

“操,虧你也他媽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久,到現在都不知道一個道理嗎?”阿虎看見我不斷地追問,放下了手中的吸管:“難道你不清楚,這個社會上的人,是分階層的嗎?現在房鬼子病了,他吃的抗癌靶向藥,稍微好一點的,綠豆那麼大的一小片,就需要兩萬多人民幣,房鬼子為了活下去,只能不斷的吃藥,所以他的生命,是用錢堆起來的,而死的那個幾個人呢,他們全都蹲了半輩子監獄,在裡面,被獄警瞧不起,被有錢的犯人瞧不起,而現在出來了,他們的生活圈子光了,不再是監獄那一方小天地了,更不想再被其他人瞧不起了,但是那又能怎麼樣?打工嫌丟人,做生意沒本錢,他們在監獄的日子裡,除了日復一日的勞動,每天跟一群犯人聊天打屁,最後什麼都沒剩下,如今踏出那道鐵門,看見自己毫不熟悉的花花世界,他們既然想有尊嚴的活著,就只能用自己擁有的東西去換,但是你仔細看看,這些人除了剩下一條早已經跟社會脫節的賤命,還JB有啥啊?!”

“……”聽完阿虎的話,我坐在原地,久久無語,到現在我還記得,東哥在鵬程山莊請任哥他們吃飯的那天,連菜帶酒水,結賬時一共花了三萬一千多,對於我們來說,那可能就是一頓飯錢,但知道今天我才知道,我們那一頓飯,竟然吃下去了一條人命的價值。

阿虎看見我不吱聲了,再次從抽屜裡拿出小塑膠袋,向冰壺鍋子裡倒著東西:“什麼叫混社會啊,不就是在人吃人的過程中,努力讓自己的生命提高價碼麼,既然死的那幾個,自己都把自己的生命定價了,你說,我還有必要操心他們的死活麼。”

“他們都是跟你一起來的,現在人死了,你就不管不問啊?”看見阿虎嘬著吸管,一臉享受的樣子,我莫名有些慍怒。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大哥,是他花錢僱人給他賣命的,你在這跟我說這些,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嗎?”面對我的指責,阿虎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只是器械般的點燃了酒精燈,麻木的開口:“我現在連自己能活多久,都沒法保證呢,哪有閒心管別人,你要是想做善人,那好,我告訴你,死的三個人裡面,老王光棍一根,沒家沒業的,而老劉呢,家裡還剩一個七十多歲,瞎了眼的老媽,至於老趙,膝下有個兒子,今年剛剛考上大學,好像在什麼理工大學,這一老一小,都是離了他們,早晚也得餓死的貨,你告訴我,憑我現在的這副鬼樣子,我他媽有JB什麼能力,可以管他們一輩子。”

阿虎話音落,我頓時沉默。

“他們要但凡有一分生路,誰不願意在家守著妻兒父母,還JB出來賣命啊。”阿虎像是在對我說,又像是對自己嘀咕了一句。

“你抽吧,我走了。”看見阿虎的樣子,我嘆了口氣,準備離開。

“我最近抽東西抽的腦子不太好使,對銀行匯款的那些程式,也整的不太明白,這張卡里的錢,一會你幫我給他們家人寄過去吧。”阿虎說著話,重新拉開抽屜,在裡面拿出了那張銀行卡,接著又掏出了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的,寫著兩個名字,後面是一長串的銀行卡號。

我看著阿虎掏出來的銀行卡,抿了下嘴唇:“你呢,你不打算給家裡匯點錢啊?”

“我不用,我家庭條件還行,這三萬五萬的,就是寄回去,我父母也不會看在眼裡。”阿虎無意中提起家人以後,情緒忽然有些不耐煩,對我揮了下手:“行了,沒事你就走吧,別在這給我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