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手指卻將肉包撕下了一小塊,透過那一小個裂口,有油脂流下,香氣越發得濃郁誘人。

百里封臉上才浮現出那種嘲弄諷刺的笑容,視線卻驟然凝滯,只是緊緊盯著那一個肉包。

昏黃的燭光之下,有金屬的色澤隱隱在其中。

鑰匙……

百里封的瞳孔微縮,抬頭看向拓跋月。

後者的神態依舊平靜,彷彿一切都沒有什麼異常,正坐於前,一襲紅衣如舊,黑髮只是自鬢角一側滑落,露出少女已經長開的眉目,平聲道:

“怎麼,連這大秦的吃食,依舊不合你的口味嗎?”

那氣質大氣從容,到了讓百里封幾乎陌生的程度。

他至此時方才明白過來。

她終究為一國之貴女。

在此鐵牢之外不遠處,有一木桌,平素是獄卒坐著休息的地方,此時那些獄卒卻都只是站著,滿臉討好而畏懼地站著。

桌子的邊角似乎被手汗給包出了漿,即便是獄卒極殷勤地用袖子擦拭了許多次,看上去仍舊有些油膩的感覺。

赫連郅支並不在意這些。

他只是坐在桌前,手指輕輕搭在桌子上,雙目微闔,靜心聽著鐵牢當中的對話交談,神色平和而從容,帶著上位者所獨有的氣質。

旁邊一直跟著他的近侍踟躕片刻,還是上前半步,躬身,低聲道:

“殿下,此舉似乎不妥……”

青年睜開眼睛,一邊分心去聽鐵牢中兩人交談的聲音,一邊隨意問道:

“不妥?有何不妥?”

那近侍臣子低聲道:

“殿下聰慧遠甚於臣,自然知道。”

“這拓跋氏本就是近十年來才併入車師國中,且逐漸成為其中大族之一,但是畢竟當年的過程多有血腥,拓跋月對於車師國並非就一定有多少的歸屬。”

“而殿下令他二人獨處,屬下擔心……”

七王子輕笑,打斷他的聲音,道:

“擔心拓跋月將鑰匙交給那百里封?”

他說到百里封的時候,身子本能僵硬了下,雖然在竭力剋制,但是那近侍仍舊能夠被隱約察覺到青年對於這三個字所抱有的恨意和畏懼。

赫連郅支抿了抿唇,強行將腦海中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懼遏制住,繼續道:

“百里封此時已經幾乎是廢人。”

“而且區區一名離開了戰場的八品武將,在這裡又能夠做到什麼,連逃命都沒辦法做到,不過是亡命奔逃,蜉蝣撼樹罷了,不自量力。”

“我會命人在這幾日中守在外裡。”

“一旦他們敢於逃出,便會被亂箭當場射死,沒有了趁手兵刃,也沒有了鐵甲,我看他如何能夠逃出,以為千辛萬苦,逃出生路,想來彼時他們臉上的神色定然是極為有趣……”

聲音微頓。

赫連郅支腦海中重又回想起那名秦將衝殺而來的一幕。

那個時候他幾乎渾身冰涼,明明彼此武功都相差不大,他自己卻只能如同木偶一般,看著那秦將手中之刀劈斬下來,看著那青年將領怒目而睜,要取自己性命。

這一幕幾乎變成他的夢魘,赫連郅支手掌微微握緊,咬牙冷笑,道:

“言百人敵?言千人敵?”

“終歸也只是血肉之軀。”

近侍聞言心中微有悚然。

若是拓跋月有救百里封的念頭,那麼會讓這個念頭直接變成百里封的宕機,連拓拔月自己也會陷落於險境當真。

心念轉動,他的心中忍不住生出寒意,下意識朝著遠離赫連郅支的方向退了一步,隱有畏懼,可卻又轉瞬浮現可惜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