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被熊熊烈火烤灼過,衣服上帶著火焰的痕跡,這是神兵留下的痕跡,火勁不散,永遠都會如影隨形地跟隨著他,周楓月一直走到了太山的頂上,在大秦的祖廟前,看到天地一片昏暗。

偶爾能遠遠看到武者勁氣撕扯的流光,還有密集的火箭射上天空,留下了赤紅色的軌跡,雲霧的深處閃動著雷霆,照亮了一小片天空,旋即又歸於黯淡。

周楓月呢喃著低語:“果然是和典籍記載中一樣的大劫。”

“天人便是一時無法強攻下各城,可既是天上人,遠遠退去,避開兵鋒,再擇他日來此,又有什麼不可呢?”

他看著背後的祠堂,門在死死鎖著,他進不去,也不願意強行開啟這祭祀著大秦歷代君王的地方,就只能從懷裡摸出一個牌位,用袖口擦了擦,將牌位放在了石頭上面,上面寫著大秦宣武皇帝諱叔德的字樣。

做完了這個動作,他似乎再也支撐不住了,坐倒在地上。風吹過他的白髮,他摸了摸心口,觸手一片鮮血,感覺得到心臟虛弱跳動,被倪天行斬出來的這一個傷口上,灼熱彷彿大日的劍意絲毫不曾退去。

就算是他不斷服藥也都沒有用處,只能夠用自己近百年的氣機硬生生封鎖住,可是哪裡封得住?若是一直不動手還可以,但是來這裡的路上,他動手狠辣,將所見到的天人盡數格殺,內氣湧動,包裹著心臟血脈的內氣已經開始潰散。

周楓月咳嗽了幾聲,他靠著石頭,石刻上面放著大秦宣武皇帝的牌位,他看著遠處,頭上白髮雜亂乾枯,嘆息呢喃:

“臣的夢裡故人來來去去,可唯獨先帝從不曾來過。”

登太山而小天下。

他站在這裡俯瞰下去,能夠看到中原的江山,就這樣乾脆利落,浩浩蕩蕩鋪展下去,鋪展到了遠方,原本應該是令人心醉的美景,可是現在這十數萬裡江山全部都籠罩在了黑沉沉的雲霧之下,像是入夜。

天界哪裡能有這樣多的人?

周楓月想著,對方這恐怕也已經是出了老本,傳說天界的河水落在人間就是雲,這樣蔓延到了整個中原天下的黑雲,是將天上的湖海都鑿穿了嗎?他忍不住罵了一句,驚擾了內氣,靠坐在石刻前面,白髮蒼蒼,像是落水的老狗,呼吸急促喘息著。

心臟虛弱跳動著。

在某座城裡,守城的秦軍鐵卒怒吼著扳下了墨家機關弩。

“給老子死開,這兒不是你們的地盤!”

斷臂楊錦仙站立在了西域都護府的點講臺上,怒吼:

“豈曰無衣!”

北疆的百里封手中陌刀因為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從中間斷裂,他躍起將兩名北疆的騎士踹下了戰馬,雙臂用力,那匹連馬帶甲數千斤重的健馬嘶鳴聲中被他掀起,重重砸在沙場上,一人衝在陣前,雙手抓起斷裂長矛:

“陌刀隊,變陣,變陣!”

“天下第一莊弟子在此,我輩當為鋒矢。”

“區區凡人,居然敢以下犯上?”

“犯我中原者,殺無赦。”

“某身後無一殘存之敵。”

周楓月靠在石刻上,彷彿看到了這一切的發生,彷彿看到了在黑暗的長夜之下,也有點點的星火不斷升起,咧嘴一笑,低聲唱著鄉間的民謠,氣息漸漸萎靡下去。

背後那牌位被風吹著墜在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周楓月回過神,將那牌位重新擺好,正在這個時候,他的耳畔,楊錦仙的耳畔,每一個尋常的大秦人的耳畔,都響起了一道平和的聲音——

“大秦的子民們……”

“朕乃皇帝,大秦皇帝。”

周楓月的動作凝滯了,雙眼瞪大,看著天京城的方向。

老人的白髮被風吹得像是一團乾草。

行走在各處的人也都在心底出現了震動和不敢置信的感情,扶風城中,慕容側耳聽著那聲音。除去仍舊廝殺的地方,甚至於是正在廝殺之處,那些天人臉上也露出了意外之色,紛紛拉開距離。

一則是擔心有什麼預料之外的後手。

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這大秦皇帝想要做什麼。

百里封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立在屍體之上,他伸手將破碎的礙事鎧甲撕扯掉,雙手各持一截斷裂長矛,披頭散髮,怒視著再度被止住了衝鋒之勢的北匈。

以七十二郡為天下氣運節點,而天壇處為氣運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