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皇帝差不多打算來一次狠的了。”

………………

一月之後。

盧家早已經致仕數年的老一輩盧博容主動入皇宮,請求覲見皇帝。

天下的讀書人大多都期望能夠躋身於士族,而地位最高計程車族,距離世家仍舊有著彷彿天塹一般高不可攀的差距,眾多世家,以五姓七望為天下的第一等望族。

琅琊王氏已經漸漸退出了朝堂,安安心心撫琴讀書,在文壇上的名聲倒是日漸隆重,門中弟子多與七宗一葉軒,已經江南道夏侯家有所聯絡來往,寄情山水和書畫。

反倒是先前家世稍遜色於琅琊王氏的盧家和崔家,在朝堂上日漸勢大。

崔氏在這數月間的朝堂波動之中受損頗大,此刻已是盧家一支獨大。

盧博容是盧家僅存的老一輩中名望最盛的,曾經也擔任過數年中書令,為人端莊肅然,此刻穿上了許久都沒有穿過的官服,在御書房中見到了數年未曾見過的皇帝。

當日他們在御書房中說了甚麼,沒有人知道。

可是在盧博容走出御書房之前,李盛看到那位老人跪在地上,雙目流淚,說世家當中亦有許多良善為國之輩,陛下當真要如此對待我等?

為何不可數十間徐徐圖之。

像是而今這樣,以數年的時間完成本應該數十上百年的演變,其中要有多少無辜者喋血?又要有多少人的將來因之而鉅變?陛下如何忍心。

皇帝將這位在天下世家當中聲望隆重的老人攙起,輕聲回答:

“或者世家之中確實有無辜的。”

“但是對於將來的天下而言,沒有世家才是好的。”

“卿可知道?”

盧博容臉色蒼白,抬起袖口擦拭了眼角的濁淚,輕聲道:

“那陛下能夠允許老臣最後提醒一次世家否?”

皇帝沒有回應,盧博容慘笑道:“世家雖然勢大,但是如何能夠和天下相提並論,陛下文治武功皆是數百年難遇,老臣希望家族至少能夠少折些子嗣,也希望陛下能夠君臨天下,萬國來朝。”

他震了下衣袖,恭敬拜下,道:

“陛下。”

“老臣……退了。”

皇帝看著年少時候教導自己讀書的老人退下去。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鬢角。

雙鬢也已經斑白。

他的孫子已經長大。

他好友的兒子已經縱橫天下。

他已經老了。

盧博容回到盧家,看到了家族中的年輕人們神采飛揚,看到孩子繞膝而過,見到自己的時候,停下追逐打鬧,恭恭敬敬作揖行禮,看到京城中其他的世家子弟來往。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裡,看到那一株寒梅的話已經落盡了。

天下已春,寒梅冬日獨香天下,此刻自然當落,換得百花爭奇鬥豔。

老人拍了下那一株寒梅,口中呢喃:“好啊……好。”

“百花齊放,不也極好?”

這一日,五姓七望中地位最高的老人自盡於書房當中,京城中的各大世家彼此通氣連枝,原本都打算以這位老人作為主心骨,而現在,那一棵年歲最老的巨木倒塌,難免有些慌亂。

盧家似乎終於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