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風眼皮不眨一下,淡淡道:

“刀狂?”

“不熟。”

“不曾見過。”

“也沒有機會和他打。”

李長興滿臉遺憾哦了一聲。

周深自王安風語氣中察覺異樣,只道是這個于丹青之道上頗有見地的年輕人因為自己弱於刀狂而心中低沉,撫須寬慰道:

“刀狂年紀雖然不大,放眼天下已經是第一等武者,大秦,西域,北疆這幾座江湖裡,能有資格和他放對的人,幾隻手就能夠數的出來,而且其人刀法暴戾,下手並不留情,與其交手,非死即傷。”

“這樣人便如一團火,遠觀即可,近了勢必得給火焰灼傷。”

“須知江湖之大,畢竟不只是刀劍的江湖。”

王安風點了點頭,溫聲微笑道:“老先生說的是。”

周深見他未曾因為提及刀狂而懊惱,眼中激賞更甚,笑了幾聲,興之所至,乾脆令弟子取出了幾幅畫卷,邀他共賞。

中間李長興打算偷偷溜出去避開老先生的考教,未能得逞,被迫站在了兩人中間,只覺這些年未曾用功學過丹青,旁邊兩人說話如墜雲裡霧裡,半句都聽不懂,委實難熬的厲害。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之後,王安風起身告辭。

李長興被拉在屋子裡,周深親自送出別院,恰好看到了大墨碑林眾人走過,一群白衣少女如同粉蝶翻飛,圍繞在黑衣青年身周,周深眼底浮現一絲嫌惡,止住腳步,等到了大墨碑林離去,方才搖頭喟嘆一聲,道:

“老夫年少時候,武靈王還在位,大墨碑林陽剛浩大,江湖中純以剛猛手掌功夫行走天下,不遜天龍,可惜不過三十年避世而居,陽剛之氣盡散,連下一代碑林之主都變得這樣渾身脂粉氣。”

“大墨碑林三十七面宗師演武石碑的家底總有一日要被敗光。”

說著自覺失言,搖了搖頭,又道:“當年老夫受過大墨碑林中的前輩指點,一時激憤而發,王小兄勿要在意,我等在第一莊中會多逗留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若是小兄弟還有興趣與老夫探討丹青,隨時上來,老夫奉陪到底。”

王安風抱拳一禮,嘴唇嗡動數下,未曾傳出聲音,然後微微一笑,道:

“多謝老前輩盛情。”

“晚輩告辭。”

待得王安風離開之後,周深立在院中頗久,一雙白眉皺起,卻是方才王安風以傳音入秘法門告訴他白虎堂之事,老人心中第一反應便是不信,可思及此刻的江湖局勢,卻又覺得若說有如此膽量,也大有可能。

而且,既然是能與太子平輩相交,想來若非身份不俗,就是武功超絕之輩,這樣的人說出的話,自然平添許多可信。

周深一時間心中諸般念頭湧動起伏,難能下定決心,站立許久,轉身時看到李長興自屋中走出,依在欄杆上,手裡捏著一塊糕點,老人心中微微一動,上前問道:“長興……”

“你那位王叔父,他究竟是誰……?”

李長興眸子轉了轉,微笑道:

“叔父未曾告訴先生嗎?”

周深點了點頭,道:“我二人不過是在山上亭臺處相逢,商討丹青。倒是未曾問過他的身份。”

少年皇長孫將手中精緻糕點扔到嘴裡,拍了拍手,拍去可手掌上黏著的細粉,然後躍下欄杆,笑吟吟道:

“既然王叔父沒有點出他的身份,自然是有叔父自己的道理,我是晚輩啊,先生,如何能夠違逆了長輩的打算?這可和諸位先生教導的道理相悖。”

周深撫須動作微頓,道:

“這……”

李長興又道:“想來若是叔父打算讓先生知道的時候,一定會告訴先生吧?唔,先生不是會打聽旁人私事的人,突然問叔父的身份,想來當是王叔父說了些什麼事情罷?”

少年撓了撓柔軟的黑髮,笑道:

“唔,這畢竟是牽扯了江湖的事情,我就不問先生了。”

“不過,王叔父曾經在扶風學宮待過,據說當年和任長歌老前輩關係尚可,既然是叔父開口說的話,那麼先生還是要多看重些的……叔父他不是胡亂開口的人。”

周深神色變了變,微微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