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日所見,已是從容不迫,自成氣度,令人心折,彷彿天山雲霧,蔚為大觀,就連他這樣閱歷之人,心中都升起心安拜服之感,不自覺信任,更何況那些尋常百姓?

復又感慨,弟子已有如此大家氣象,卻不知道教出他的那位杏林前輩,又該當是如何的神仙氣度?

心念至此,不由得越發心嚮往之,也越發遺憾。

將用以診斷的紙筆放下,徐文雲便打算退開至五尺之外,倒並不是不願幫忙,只是眼前青年所學的醫術高明之處,強於俗世所知甚多,在他眼中更是精深奧妙,不可思議。

門戶之見,自古有之,不知多少宗師人物都堪不破這四字,寧可帶入墳墓當中,也決計不肯讓自己的絕學奇藝被人偷學了去,就是要傳下去,也要找到一個天賦卓絕的傳人弟子,幾經歷練考驗之後,才會傳授。

若是自己上前,少不得引起誤會,而且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近距離面對著超凡脫俗之醫術時,自己能否忍得住不去暗自記住,在心中揣摩。

大抵是忍不住的。

對方乃是為了濟世救人之心開此義診,自己這樣一來令人寒心,二來半生清譽全非,徐文雲心中暗自嘆息,這才主動往後退去,可是才退後幾步,就聽到‘王安風’輕聲道:

“且慢,勞煩徐先生幫忙。”

徐文雲微微一怔,道:“可是,這……”

‘王安風’將袖口捲起,他此時身上粗麻質地的白衣,更添溫和,微笑道:“今日病人如此之多,只我一人,恐怕要多耗費許多功夫。”

“且上前來。”

徐文雲心中不由得升起波濤,對方這句話說出來,顯然是預設了允許他在一旁學些醫術,當下神色震動,年已七十有三,竟也感覺到了少年時候才有過的心潮起伏。

當下轉身,快步走到‘王安風’一側,也不顧及自己年紀看上去要大上許多,主動磨墨,侍立一旁,旁邊早已經有青年抬起一個小錘,輕輕敲了下銅鑼,發出噹的一聲輕響,餘韻不絕。

門外百越貴女看著眾人進入,然後很快就有人出來,臉上神色震驚,動容,諸般複雜,雙手捧著一張輕飄飄的紙張,彷彿捧著的是千斤重的鐵卷,手腕手指,微微顫抖。

少女輕咦出聲,道:“這般快就出來了?”

“難不成那甚麼神醫只是來這裡騙人玩的?隨隨便便給人看看就成了麼?若是這樣,我也可當當神醫了,看這人的模樣,也實在是太好哄騙了。”

過不得片刻,又看到了有兩人出來。

年歲,氣度,樣貌,都各自不同,一個看去像是賣力氣為生的苦工,另一個像是報讀詩書的文弱書生,但是面上神色卻都一般無二,都有震驚,有動容,彷彿被人一眼窺破了長久以往的隱秘和感受。

少女神色上的嬉笑逐漸消失,她拍了拍旁邊大漢的手臂,一雙眼睛卻看著烏泱泱一片的人頭,聲音清脆,道:

“你看看,那人是當真有本事的麼?”

沉默漢子沙啞開口,聲音如同金石摩擦,道:

“武功不錯,至於醫術,卻不知道怎麼樣。”

碧瞳少女道:“這麼多人總不至於都是好騙的了,想來一定很好,就是不知道,和咱們百越國護國大派裡頭的大先生比起來,差了多少。”

大漢神色轉而肅穆,沉聲道:“天底下沒有比大先生更神妙的醫術了,中原人中,沒有一人能與一戰,就是先前的神醫,也在三年之前,敗在了大先生的醫術下面。”

“中原江湖以天下七宗為首,那所謂甚麼江湖七宗,也都遙尊大先生為江湖醫術第一,武功不提,醫術是無人不服氣的。”

少女一雙碧瞳晶瑩,脆聲道:

“這我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