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還在扶風學宮時候,救下的拓跋月的部族。

他曾予後者一份武功典籍,之後,這位性子倔強的車師人便為他所驅馳,只是之後數年他潛修于山林之中,一直都是贏先生派遣事項。

算起來,這還是他自當年之後,第一次主動聯絡後者。

契苾何力這四五年間離開了車師國,也是放牧為生,正好作為他的偽裝。

只是沒有想到會提前遇到麻煩,本來以他的氣機,在藉助神兵天機的靈韻之後,能夠在雙方接觸之前,提前退避開來,只是先前晉入了無想無念的境界,氣機流轉,雖然圓融,反倒不復先前警惕,未能主動發現對方。

但是在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和對方發生衝突。

他此刻已經換了一身北匈族人常常穿著的皮質衣服,因著先前惹惱了宗師,不知此地宗師是否有什麼手段,是否能夠認得出他自己的易容手段,此刻的易容是先生給的面具,而不是自己的功法。

那面具薄如蟬翼,即便是在中原的江湖當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只是不知是否是先生的某種趣味,此刻給他的面具瀟灑而有曠達氣,穿著北疆的袍服,腰間拿著藍色緞子一紮,插著一把短刀,兩柄匕首,看上去有豪氣,一表人才,若論外貌,雄健英武,卻是比他先前更出色些。

那大漢聞言微怔,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令屬下仍舊將他包圍,然後便迴轉奔到了那百騎之前。

百騎如同水波一樣分開來,王安風看到在最前面的貴胄旗幟下面有三個人,為首一個人穿著的仍舊還是草原上的衣服,但是旁邊的一個女子,卻穿的中原的綢緞。

用的是最好的江南道綵綢。

裁剪的也是大家手藝,只是似乎並不是秦地的衣裳。

那名頭上一頭銅環繫住亂髮的大漢勒住了馬勢,對著那為首的人恭敬行禮道:“大人,是個草原上走南闖北的江湖人。”

“這一次應當是不知道您下的令,才進來了這裡……”

“要不要將他抓起來?還是說……”

有著一雙淺碧顏色眸子的男人皺了皺眉,隨意道:

“是那群人……你去仔細問一問,是哪一片草原裡的人,學得是誰人的武功,如果沒有問題的話,就讓他把他的功夫路數寫下來,然後放了他,要是有什麼問題,就按照王上的刑律處罰,然後把他扔出我的草原。”

那匈奴大漢應了一聲,重新奔回來。

匈族青年嘆息一聲,笑著對旁邊的女子說道:

“倒是讓你看笑話了,這一次帶你出來,是為了讓你見見我的草原,雖然不是十分遼闊,但是能夠看得到玉壺雪山,還有聖河,天晴的時候,不下雨也可以看得到飛虹,只是沒有預料到,今天會有人闖進來。”

那女子搖了搖頭,聲音柔婉,道:

“只是一個人而已,很是尋常,並不會有什麼影響,你不要為難他。”

“你的草原這樣大,怎麼會容不下一個人?”

“他那樣開口說話,是草原上的孤身武者,聽老人們說,在我原來的家鄉,也有著這樣的一群人,按照他們的說法,是仗劍在身,闖蕩江湖。”

青年馬鞭撥動著草,輕描淡寫道:

“大秦的江湖,自然是如雷貫耳。”

女子咬了下下唇,道:

“那並不是我的國。”

青年自覺失言,笑了笑,道:“是,我知道,只是不管是哪裡的江湖,大秦的,西域的,還是這裡的,你們國家的,都一樣,在我眼裡,都還不如安心放牧的奴隸更有價值。”

“奴隸只要吃最下等的吃食,能夠放牧,能夠擠羊奶,割羊的毛皮,發生戰事,可以拿起獵弓去參加戰鬥,能夠生下新的奴隸,至於江湖,所謂江湖的存在,只會帶來麻煩,不事生產,沒有半點價值。”

女子道:“當年,那些江湖人也已經盡了最大的力量。”

男子笑道:“但是還是沒有用不是嗎?”

“消耗民眾的資源食糧,卻不受到調遣,不事生產,還會無視尊卑殺人的,我並不認為江湖是什麼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