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突然下起了暴雨。

在天京學宮旁的閣樓裡,一身青衫的夫子安靜看著雨水打落。

天上的雲都壓得很低,雨水沖刷在青石地板上,將整個天京城都籠罩在了這樣薄如輕紗一樣的雨幕當中,酒樓,學宮,茶館,赤著膀子的漢子,撐著油紙傘的少女,還有在雨幕中衝過去的馬車。

馬車的車伕揮舞起皮鞭,臉上蒙著一層水汽,瞪大眼睛看著前面的路。

這是天京城,大秦的都城。

姜守一許久都沒有動彈,直到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音,有人為他披上了一件衣服,姜守一將那雙手掌輕輕握在手裡,一雙眼眸仍舊看著前面的雨幕,看著雨幕下的天京,看著天京外的大秦。

背後眉目溫婉的女子輕聲道:

“安風那孩子的事情,已經聽說過了。”

“他做的很好。”

姜守一笑了下,道:

“是啊,是很好……”

“我當年並沒有想到過,他能夠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過了今年,他應當就二十歲了,二十歲名動天下……跟他的爹孃一樣,能夠有這樣的弟子,作為老師,我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他輕輕用力握了下女子的手,神態溫和:

“只是,安風一人,終究不能夠代表天下的學生。”

“我希望將來的世道,不再會是需要某一個人物挺身而出的天下,王天策,安風,空道長,長夜黯淡,才會需要他們這樣的人,若是人人能有光發出,便是微弱,也足夠了。”

“作為老師,我希望起碼能夠比他先走出這一步。”

窗外雨聲漸大。

一輛馬車從街道上疾馳而去,一側的窗簾掀開,眉眼俊氣,卻又有了三分輕佻的青年瞪大眼睛看著天京城久違的街道,臉上滿是滿足之色,他收回視線,口中道:

“老師,這一次來了天京城,可有什麼打算麼?”

“還是說先要去天京城的學宮去看看?”

“不過學生對這兒的吃食還算是熟悉,學宮之類,沒有引薦,學生實在是不太熟了。”

他看著旁邊的書生。

那是個沉默而冷峻的中年人,雙目微閉,身材高大而略有消瘦,穿著黑色的廣袖衣物,就只閉著眼睛,也有一種雄渾沉重的氣勢,膝蓋上放著一柄劍,那劍被一圈一圈的白色布條綁了一圈又一圈,看不出模樣。

任何人看到他,都能夠感覺得出,這是一位氣度過人的儒生。

只是他的一臂空空蕩蕩,袖口垂在一側,竟是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斷了一臂。

倪天行睜開眼睛,淡淡道:

“先去落腳。”

“好嘞!”

楊永定笑呵呵應了一聲,和前面那車伕開口交代了兩句,車伕甩動馬鞭,兩匹健馬打了個響鼻,調轉了方向,拐入一處僻靜道路,青石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車轍,很快就被衝去。

……………………

書卷,處處都是書卷。

這裡記載著各種雜學,也記載著江湖上的各種武學流派,隱秘學識,這裡的任何一卷書卷,流落江湖,都一定會掀起爭鬥和廝殺,若是這裡的劍法典籍流傳出去,那麼甚至足以引動一地頂級大派的動作。

林巧芙翻過了手中典籍的一頁,收回視線,抬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

陽光正好,從窗戶的縫隙裡照射進來,恰好落在了一側的書架上,暖暖的,伴著木質書架和書卷紙張的香氣,呂白萍抱著劍坐在椅子上,腦袋朝後抵著書架,睡得正香,身子微微起伏。

林巧芙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卻也沒有去叫醒她。

輕手輕腳走了出來,懶懶伸了個懶腰,清秀的眉毛都擠在了一起,然後才胡出口氣來,最近看了許多的典籍,總覺得腦袋都有些發脹了,在這樣下去,會不會變得和掌門一樣,需要擔心頭髮不夠多,梳不起雲鬢來?

她認真思索著這個問題。

正當轉悠夠了,準備回去收拾典籍的時候,突然察覺到一股極盡鋒銳的氣機從青鋒解主峰上面升起,彷彿名劍出鞘,但是比起銳氣,更多是清冷之意,她伸出手來,有白色精緻的雪落在她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