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的青年右手挽住馬韁,微微用力,赤色的瘦馬長嘶,猛然人立而起,轉過身來,雜亂的鬃毛沒有一絲雜色,像是夜色中安靜燃燒的火焰。

馬蹄聲一步一步,敲在地面上,朝他逼近,平靜的低語響起。

“雙頭蛟龍?”

俞國興吐出一口血沫來,獰笑道:

“正是爺爺我。”

赤色的瘦馬一雙眼睛似乎騰起怒火,猛地人立而起,長嘶不止,碗口大的馬蹄上陡然浮現一圈火焰,然後毫不客氣,衝著俞國興的心口,重重砸落。

俞國興神色一變,未曾料到這種變化,勉強避開,迎面而來一道刀影,遠比他力量更為雄渾浩大的蠻力將空氣迫開,彷彿一座山峰朝著他砸落,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這是他最後的記憶。

曠野上從喧鬧,嘈雜,轉瞬就變得一片的死寂和安靜,風聲嗚咽著呼嘯而過,老者緊緊抱著懷裡的男孩,雖然說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還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但是這個時候,他居然第一時間是想要保護住這個可憐的孩子。

人和人的關係,當真是不可思議。

腳步聲靠近,老者顫抖了下,鼓足了勇氣,慢慢抬起頭來,看到的是那一匹神駿的馬,打了個響鼻,好奇看著他,比起前幾次那幾批俠客們的馬都要神駿,可是那黑衣男子卻沒有像是前幾次的俠客那樣高高坐在馬背上。

而是翻身下馬,掃了一眼,年輕的臉上皺了皺眉,然後半蹲下來,道:

“你們是附近的百姓麼?”

“放心吧,賊匪已經都死了。”

老者第一次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心裡很激動,但是那些俠客們殺光了劫匪,扔下幾枚銅錢銀子揚長而去後,他們連續好幾次被更多的匪徒抓回來,心裡早已經麻木,只是露出了木然討好的笑容,道:

“謝謝大俠,謝謝大俠。”

然後就要叩頭,卻被一雙手掌抓住。

王安風這個時候才發現老人的手指斷了一根,他懷裡抱著一個男孩子,背後有明顯的鞭痕,那男孩子注意到王安風的視線,往老人懷裡縮了縮,臉上有明顯的畏懼。

臉上也有傷痕。

這鞭痕不是馬匪的手筆。

馬匪的鞭子,不可能留下這樣細膩的紋路和痕跡,竟然像是染血的花枝一般,以鮮血為鞭痕染色,妖冶而殘忍。

老者注意到王安風的視線,神色變了變,正要討饒。

王安風已經收回視線,神色平靜,從腰側拔出匕首,然後微微一劃,那畏懼的孩子見到匕首朝著老人落去,愣了一下,然後突然像是被激怒的幼狼,猛地朝著王安風撲擊過來,一下抓住他的右手,惡狠狠地咬下去。

老者驚呼一聲,王安風卻並沒有象是他以為的那樣對這個保護老人的孩子出手,任由他咬在自己的手臂上,等後者情緒穩定下來,才慢慢道:

“如果想要讓他的傷口好轉,就不要妨礙我。”

男孩微微愣了下,看向了老者方向,老人的腿上有一道毒辣的劍痕,因為環境惡劣,得不到治療,已經發膿,隱隱一股惡臭。

王安風將男孩提起來,放在一旁,蹲下以匕首劃開傷口,逼出化膿的膿液,皺了皺眉,左右看了看,老人和孩子身上的衣服不能用,馬賊身上的衣物則多被鮮血浸染。

想了想,他索性撕下自己的衣襬,在傷口上面數寸處綁起來,取出金瘡藥給老人敷上,然後將藥放在孩子的手中,淡淡道:

“這段時間,每日敷藥。”

“要不然這一條腿就不能要了。”

作為回答的,是孩子肚子裡面突然發出的動靜,即便是那男孩臉上滿是泥濘,都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王安風動作頓了頓,起身走到了馬賊的帳篷當中,從口袋裡翻找出了些許青稞面。

又拔出匕首,挑揀剛剛死去馬賊坐騎身上的肉塊,側身看到老人和孩子臉上的灰敗黯淡,頓了頓,突然衝那孩子喊道:

“小傢伙,過來幫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