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遍,王兄弟你給我個面子,直接叫我名兒就成,本來叫字也可以,可是我家那老頭子總說還不到時間,沒有給我取下字來。”

尉遲傑長嘆一聲。

說到自家老爺子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

王安風沉默了下,單叫‘傑’這一字實在是過於親近,他著實開不了口,想了想,勉強道:

“尉遲……”

“哎,在這兒呢……”

尉遲傑抬頭,滿臉燦爛笑容。

王安風聲音微微一頓,下意識朝後退了一步。

家將老祿眼觀鼻,鼻觀心,開始在腦海裡認真思考如果眼前這一位動怒,自己能不能給少爺搶下一具全屍。

或者半具……

王安風陷入沉默,看著眼前滿臉燦爛笑容的尉遲傑,數息之後,就當方才無事發生過,道:

“尉遲,你這次下青鋒解,不是因為祖父臥病在床,要儘快趕回家中探視嗎?”

“現在和我們在這景豐城逗留許久,沒有問題?”

尉遲傑笑著擺了擺手,連聲道:

“沒問題,沒問題。”

“我家老爺子有秘信給我,說是讓我不用著急回去,他現在其實沒什麼病痛在身,先前是在捉弄我來著,不相信你可以問問老祿,是他把密信給我的。”

指了指家將,尉遲傑的聲音頓了頓,復又嘿然笑道:

“王兄弟啊,你看我現在家是不用回去,青鋒解這才下來,也不大好再上去,可以說是無家可歸了,王兄弟若是不嫌棄的話,接下來一起同行一段如何?”

王安風沉默了下。

雖然他其實想要很誠懇地對尉遲傑說自己其實是很嫌棄很嫌棄的,可是拿人手軟,吃人嘴軟,昨夜吃了許多,總不好開口。

何況在昨日的交手當中,尉遲傑雖口上不停,卻也提醒了他和宮玉圍魏救趙之計,這樣的話便無論如何說不出口,當下只能點了點頭,道:

“我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尉遲傑一拍手,朝著王安風誇張得拱了拱手,然後笑嘻嘻地道:

“那便結了。”

“還望王兄弟你多加關照。”

王安風心中嘆息,想想看著尉遲傑跟看一堆垃圾似的呂白萍,以及認不全人的宮玉,覺得這一路怕是要比自己想的熱鬧太多,微微頷首,道:

“自然如此。”

兩人站著聊了片刻,王安風要繼續回客房裡,感悟巨闕劍中的劍勢,主動告辭,尉遲傑則說還要在這附近透透氣,便先不上去,只目送王安風和太叔堅一老一少離開。

尉遲傑嘴角笑意收斂些。

他不笑,或者不胡來的時候,其實是頗為好看的一個年輕人,雙眼尤其清澈,皮囊很有文人書生氣質,當然這一點主要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他的武功實在太差。

在他看來,弱一直是他維持良好的外貌形象和君子風度的重要實力基礎。

若不是家底頗為豐厚,恐怕也沒有辦法一直胡來。

當然這一次看來,祖父比起他更要胡來許多。

尉遲傑負手而立,眸中神色漸趨平淡。

當年那老爺子總是拉著自己,說是他小時候曾經見到過仙人,給他算命,說這一生有三次大運,第一次可攀附龍鱗,青雲直上,第二次可逢凶化吉,避災劫保身,第三可有子嗣福報,富貴綿延百年。

而今回首一生,已經應下了兩次。

第一次,是老爺子人到中年,狠心變賣了全部家當,傾盡全力,幫一個白衣書生渡過滄江,直入燕國皇宮。

第二次,聽從神武府最後一道密令,第一個背棄府主,以能成從二品封疆大吏,掌管一郡兵馬大權,家中三叔執掌破碎神兵,稱為天下柱國。

第三,便應在了這裡嗎?

尉遲傑閉上了眼睛,想到自己祖父信中所寫,思緒綿延,想到了青鋒解上,能夠一劍破去三千里天光雲海的絕世,想到了這客棧當中,能以一人成軍的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