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父說,女人如老虎,人有好人惡人,女子也分成好女子,和如老虎般的女子。

不過什麼叫做‘虎視眈眈’,這番便是見到了。

王安風嘆息一聲,走了兩步,復又忍不住轉頭去看,隱隱還能夠看到那座‘聞香閣’最高層的亭臺,飛簷翹起,上面是精細雕琢鳳凰鸞鳥,下面垂著明黃瓔珞,還有拇指大小的明珠,瓔珞隨風飄搖,明珠碰撞,清脆有聲。

一柄上等刀劍,少說得要十數兩銀子,胭脂便宜些的,不過數十錢,可這‘聞香閣’看去,竟然比起那些兵器鋪子更是豪華,世上掙女子錢的,便都如此容易嗎?

王安風默然計算了一下,發現自己匆忙慌亂之下,竟然走錯了方向,本該往北城區去走,現在倒是到了南城,周圍人來人往,只得重又找了一處小路往回去走。

一手提著了假髮衣衫,以粗皮紙袋裝了,一手捏著胭脂盒,就算是拿著木盒阻攔,王安風也能夠聞得到淡淡香氣,不住飄出,似果蜜花香,卻又有所不同,沁人心脾。

倒不一定是木盒中的胭脂,也有可能是木盒在聞香閣裡放得時間長了,香氣自然浸潤其中,平素不覺,陽光一曬,方才升騰起來,無本無源的,過不得一會兒就會散去。

可是他心中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絲遐想,若是薛琴霜換上鵝黃女裝打扮,然後身上撲上胭脂水粉,會是什麼模樣,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香氣?

越想心中便越升起漣漪,想要遏制,已經極難,漸有雜念,心中亂了,王安風忍不住抬手捏金剛印,朝著自己額頭便是一下,低聲呵斥道:

“不可思!不可思!”

不自覺已用出獅子吼法門,震盪心魄,洗去雜念,不復先前旖旎,卻發現一道道視線以各種貌似隱蔽,實則大膽的角度看向自己,眼神古怪,彷彿看著自醫館中奔出的病患。

王安風微微一怔,旋即意識到自己當著大街上行人做了這般舉動,當下險些羞愧到無地自容,硬生生以少林神功遏制住面紅耳赤的本能,裝作沒有看到眾人古怪視線,直望著客棧方向去走。

回去之後,將東西遞交給了薛琴霜,一時竟不敢抬眼去看,薛琴霜看了看手中東西,微笑說道:“其實只買一些便可,你這麼多,倒是有些浪費了。”

王安風道:“充裕些也好。”

薛琴霜點頭,卻又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嚐試一次,你先瞧瞧,看與那青年又幾分相似?”

王安風點頭應下,這個時候,方才遏制住了自身念頭不去多想,不至於露出什麼馬腳來,站在外面走廊處去等,一邊看著客棧後院中的風景,一邊在心裡面默唸金剛經,般若經,收服一個個念頭。

這種類似於禪宗入定的念頭之下,時間流逝,本就極快,不知不覺就是許久時間過去,等到王安風回過神來的時候,體內內力緩緩自奇經八脈之中流轉,竟是已經無意識中進入了內功修行中不思不想,物我兩忘的奇異境界。

轉身去看,看到了木門自裡面開啟,想來就是開門這一動作,引動了氣機流轉,然後令他自然轉醒過來,開門那少女穿一領淺色群衫,模樣清秀可人,十五六歲模樣,正是東方熙明。

王安風方才沒有注意,想來東方熙明正在其中,沒有出來,當下笑著點頭,踱步往裡面去走,不知為何,心中竟然有些許緊張,不復沉靜。

走入其中,眼眸自下而上掃過,是一間和他所住的並無二致的屋子,有雕花桌椅,兩側各有一張床鋪,牆角處別有心裁,放了一個精巧書架,上面堆疊了些紙張新白的三教典籍。

左側床鋪之上,坐著一名青年,穿著對襟長衫,面容俊秀,似在微笑,王安風神色微變,幾乎是下意識提氣,旋即意識到這便是薛琴霜易容之後的模樣,當真是極盡肖似,忍不住往前兩步,隔了兩尺距離仔細端詳,撫掌讚歎道:

“神乎其技,簡直是神乎其技。”

“就是那人的本尊在這裡,也定然要懷疑自己才是假的那個,薛家十三少,名副其實。”

眼前那‘青年’眨了眨眼睛,旋即視線低垂,似乎有些羞澀,耳廓微紅,王安風正有些奇怪,薛琴霜並非如此拘泥之人,便聽得那人囁嚅兩聲,道:

“阿哥,果真如此嗎?”

王安風微笑一呆,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青年,確認自己耳朵沒有出了什麼問題,方才倒吸一口冷氣,道:

“熙明?!”

‘青年’點了點頭,依舊不敢看他,道:“薛姐姐先前讓我過來的,說有個好玩的遊戲。”

聲音漸漸低下去,王安風站在原地,半晌不能言語,無奈扶額嘆息,轉身看向站在門口,看向自己的‘東方熙明’,既然床上那個是熙明,這人定然便是薛琴霜了。

當下心中無可奈何,踱步走到薛琴霜面前,抱拳長施一禮,苦笑道:

“薛公子厲害本事,在下著實見識了。”

“還請收了神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