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此事便交由你處理。”

“想來,那所謂的兇手身份,你自己心中已有定奪。”

王安風點頭應諾。

想到先前兩次的圍殺,說心中毫無芥蒂絕無可能,對於旁人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對於下達命令的那位‘窮奇’,他可以毫無半點遲疑,將手中的劍刺入那人的心臟當中。

夫子言,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青衫文士將只喝了一口的茶盞放在桌上,敲擊了下杯沿,似乎隨意道:“你對於師懷蝶,似乎頗有善意。”

王安風微怔,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坦然道:

“先前我和她雖然彼此敵對,但是那不過是各為其主,我和她之間倒是沒有什麼冤仇,晚輩雖然愚鈍,卻也不會連這樣的人都容不下。”

“但若他日她再對我出手,晚輩動手,也不會有半點手下留情,當見生死。”

“是以稱不上什麼惡意善意。”

青衫文士輕呵一聲,不置可否。

但是似乎因為王安風所說的話想到了什麼,文士復又開口,嘴角隱隱有些嘲弄,道:

“師懷蝶此女,先前屈身願意聽從命令,只是為了為那鐵浮屠復仇,念頭單純,一腔恨意,而今不過數月時間,已經有所不同。”

“今次行為,一部分是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另一部分則是為了自己的野心和貪慾,至於當初在鐵浮屠墓前所暗自承諾的事情,怕是連她自己都開始忘了吧。”

“人心如紙,果然可笑。”

“王安風。”

王安風微微一怔,旋即下意識站直了身軀,道:

“晚輩在的。”

眼前文士閉了閉眼睛,似乎想要說什麼話,最終卻也只是擺了擺手,平靜道:“無事……你且去吧,那姓離的老頭兒跟在你身旁,有數日不曾過來了,去找圓慈他們敘舊罷。”

王安風心中遲疑,俯身行禮退去。

青衫文士屈指輕敲青竹扶手,沉默了許久,呵出一口氣來,道:

“人心如紙,世事風霜,不堪為信。”

背後風吹竹林。

少林後山之上,竹林道觀當中,那一身藍白道袍的道人盤腿坐在了蒲團上,浮沉搭在右臂上,觀雲海起霧,嗓音柔和,慢悠悠響起。

“人心如鐵,千年滄海,一念不變。”

……………………

王安風這一次在少林寺中呆了頗長的時間。

先是跟著師父圓慈讀過了經文,又和三師父研究過了藥理,然後請教了金針度厄該怎麼用才是最好,老人頗有興質,說到興頭上,索性將藥王谷中的幾種針法傳授給他,雖然說在對敵上沒有什麼優勢,卻各有妙用。

至於鴻落羽,先是帶著王安風去看了看那一匹赤色野馬。

然後極為不屑鄙夷地表示,王安風作為他神偷門的一員,業務能力實在是太差,連在梁州城這種城池當中,搬運一具‘徐嗣興’都廢了老大功夫,這般模樣,如何能夠摸到天京城太極功當中?又要如何完成神偷門一脈代代相傳的傳統?

不知是否是太長時間沒有和人說過話,鴻落羽越說越離譜,最後在圓慈的溫和微笑當中,方才止住話頭,饒過了王安風一命,後者在圓慈的叮囑之後,幾乎狼狽逃竄一般離開了少林寺。

然後,少林寺中便響起了平和的佛號。

“阿彌陀佛……”

王安風回到了客房當中,重重鬆了口氣,彷彿歷經了數次生死相搏,精神上和身體上,都充滿了疲憊之感,往後兩步,直接坐在了床鋪上面,眼中有些許茫然之色。

他失策了。

先前鴻落羽在外面呆了很久,沒有表現出來,他幾乎要忘記了,相比起能夠凌空虛度,位列當代江湖第一流的絕世輕功,這位師父那張碎嘴恐怕還要更勝一籌兩籌三四籌,就是崑崙山上那位物我兩忘的山人都不一定能夠忍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