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喝阻計程車兵剛要上前,卻被旁邊的長官用手肘嗑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後,隨即便反應了過來,連忙二話不說前往放行。

畢竟這當中許多花魁,平日裡往來非富即貴,若是她們吹點枕頭風,那可不是他們這些小小的守成士兵吃罪得起的。

出了城西往南走兩里路,便是墳場,冷冬時分,枯藤老樹的亂葬崗荒涼悽悽,但也因為一時間來了這許多的脂粉鶯燕,倒多了幾分人氣。

李乘風領著眾人將劉芷汐下葬,落土為安,當第一掊土灑上棺木時,周圍有人便紅了眼圈,紛紛掩面拭淚。

等落葬完畢,柳素梅命自己的丫鬟取來古箏,她對著新立的墳頭和石碑,道:“芷汐姐姐,妹妹們膽子小,沒有第一時間來為姐姐殮屍下葬。我想,姐姐即便身在幽冥地府是能夠體諒理解的,對嗎?”

柳素梅素指輕輕挑動琴絃,她輕聲道:“姐姐,妹妹們沒本事,不能幫姐姐查清案件,一雪冤屈。妹妹們能做的只能是送姐姐最後一程,為姐姐彈奏最後一曲,還請見諒。”

柳素梅與劉芷汐鬥色鬥藝,乃是成安城的一大佳話,此時老對手卻忽然之間香消玉殞,柳素梅只覺得心中空落落的,莫名的悲傷湧上心頭,她輕攏慢捻抹復挑,開始輕聲唱了起來,卻是一曲《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殘。”

“曉風乾,淚痕幹,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隻影向誰暮千山。”

“琴聲寒,曲闌珊,送別彼岸,咽淚難歡。慢,慢,慢!”

她本就琴唱兩絕,這一曲《釵頭鳳》只唱得在場的鶯鶯燕燕們一個個兔死狐悲,垂淚輕啼。

李乘風舉著一杯酒,來到墳前,他拍了拍柳素梅的胳膊,道:“素梅仙子且讓一讓,我與芷汐大家最後說兩句話。”

柳素梅起身盈盈一禮,抱著古琴緩步站到不遠處,方才柳素梅所作的《釵頭鳳》讓她們都沉浸在一種莫名傷感的氣氛之中,一眾妓女們紛紛用妙目看著李乘風,似乎在等著他寫出一首驚天動地感傷情人的傳世詩詞來。

可李乘風一開口便是白得不能再白的大白話:“芷汐大家,我知道你看不上我。”

一時間眾女面面相覷,微微失望,卻再沒有人因為這位大少爺不能出口成章,沒有滿腹經綸而瞧不起他。

李乘風繼續道:“我知道,芷汐大家冰清玉潔的魂,瞧不上我這泥淖汙濁的骨。”

眾女聽得微微感嘆,有人心中暗道:芷汐姐姐若是能見到今天的事,聽到今天的話,不知道她會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不再喜歡那滿腹經綸金玉其外的負心郎,而是喜歡這看似腹中空空,但實則情意綿綿的有情郎呢?

她們屏氣凝神,安靜的聽著李乘風在墳前接著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在臺上,我在臺下。距離雖然只有幾米,你是風塵女子,我只是個不入流的練家子,我覺得你高在雲端,我低入凡塵。世人都說我李乘風,舉止輕佻,可世人不知我李乘風在你面前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那日銀釵來街上突然找我去見你,我其實是能猜到有蹊蹺的。但我不願意猜,因為我只想見你!今日我得知你無人殮屍,無人下葬,我其實是不該來的。但我還是來了,因為我只想最後見你。”

言至於此,雖然是市井白話,但其中情意綿綿,便是聾子也能聽出一二,更何況是這些平日裡就喜傷春悲秋的青樓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