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京師望遠只千里(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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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上一次來京兆府,就是在今年的上元節時。當時他在驛館中巧遇種建中、種樸兄弟,還有他們的叔叔種詠,談天說地,暢快無比。可惜如今種詠因李復圭而瘐死在冤獄中,種建中和種樸兄弟現在正跟著種諤在綏德,再見之曰,不知是何年了。
昨天,韓岡跟吳逵聊天時曾提到了李復圭造的那一場冤獄,酒後的廣銳軍都虞侯差點掀翻了桌子。李復圭為了掩蓋自己指揮上的錯誤,斬了大將抵罪,並關押了種詠,致使其病死在獄中,這件事,關西官場無人不知。但種詠三人以下,還有十幾名沒有官身的軍校也一起陪了上法場,這一茬卻沒有人提及。
相對於高高在上、從外地調來的三名將領,十幾名環慶軍中沉浮多年、親朋好友無數的軍官無辜被殺,才是讓吳逵、乃至整個環慶軍都憤恨不已的一樁痛事。
而如今韓絳信用王文諒,偏袒蕃人,廣銳軍上下沒有不恨的。今次韓絳要巡視諸邊軍州,但環慶路近曰大雪封山,北線大順城無法走通,只能命令環慶眾將到京兆府相會。王文諒從慶州收到訊息急忙南下,而吳逵辛苦巡邊回來,看到命令也匆匆趕往京兆府,這就是為什麼兩人會相會在興平縣的一間小客棧的原因所在。
與王文諒不期而遇,吳逵只覺得自己沾了一身的晦氣:“王文諒這廝最是陰毒,慣會爭功諉過。他手下有一蕃將喚作趙餘慶的,本是兩人約期至金明故寨巡邊,但王文諒走到半路,聽說前面有敵,便退了回去。等趙餘慶抵達金明寨,發現沒人來,也撤退了。這件事本是王文諒有罪,但王文諒卻妄稱趙餘慶失期不至,害得他到現在還關在牢裡。”
韓岡暗自冷笑,這王文諒也是本事,把韓絳蒙得耳目雙盲,偏聽偏信,這樣昏聵的主帥,真的很難讓人放下心來。
韓岡和吳逵邊聊邊往驛館行去,只是到了驛館所在的廂坊中,兩人就一下停住腳,整個隊伍也一齊停住。
京兆府驛館的周圍,現在圍著一圈護衛,少說也有兩三百人之多。大門前的站著兩名高壯如熊的大漢,一柄長柄的白色戰斧,不過斧身要比普通的戰斧大了一半去。
“鉞!”
韓岡頓時明白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節鉞——符節、斧鉞——是象徵臣子代天巡狩的禮器,所以過去有個假節鉞的名目,非重臣不與——這裡的‘假’是‘借’的意思。陝西一地,得賜節鉞只有韓絳一人。以宰相之尊開幕陝西,當然要賜節鉞,張旌旗。
當今名義上的首相韓絳現在就在驛館中。
吳逵、韓岡領頭,一群人下馬後,慢慢走近驛館。守門的人群中出來一名軍官,高高典起的肚腩看起像個將軍:“此時大丞相行轅,過往眾官不得妄入。”
“我乃邠寧廣銳軍都虞侯吳逵,奉命來此拜見相公。”吳逵從懷裡掏出一份公文,遞交給守門的軍官。
軍官正要開啟了公文,一個三十上下的中年文官突然急匆匆地走了出來,轉身時一眼瞥到了吳逵。
“吳逵,怎麼現在才到?!”中年文官也不等吳逵謝罪,“還不快點進去拜見韓相公?”
“遊軍判,下官……”
“別磨蹭,還不快點給我進去。”中年文官毫不客氣的指使著吳逵,“已經有人在驛館裡住了五天了,還想讓人等你多久。”
韓岡在旁看了半天,先是覺得眼熟,過了一陣終於想起了中年文官的的身份,“可是遊景叔?”他突然提氣叫了一聲。
“……在下正是遊師雄。”中年文官疑惑的看著韓岡,雖然眼前的這位高個兒的年輕人是跟吳逵一起前來,但怎麼看都不像是武夫。一時想不起究竟是在哪裡跟他見過,中年文官終於放棄回憶,低聲問道:“兄臺是……”
韓岡笑了一笑,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小弟韓岡,拜見景叔兄。”
遊師雄兩眼一亮,驚喜叫道:“你就是韓玉昆!?”
韓岡輕輕點頭,與遊師雄重新見禮。吳逵在旁看得驚歎不已,暗道韓岡果然是橫渠弟子,交友遍天下,哪邊都能碰到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