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幹瘋了。

蕭禧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懷疑起副手的神智來。

這是要投靠南朝?

他更進一步的猜測著,甚至一時間都忘了去擔心自己是不是已經被朝廷裡面的那幾位當成了替罪羊。

就像韓岡方才暗中指出的,出了這麼大的事,回國後,自家很有可能會被當成洩憤的物件。不過折幹回去後,則是必然會被治罪。

可再怎麼被治罪,也基上是止於此身。折乾的家終究是尚父宮帳中的一個大家族,不會因一名子弟的錯誤受到太大的影響。

只不過折幹若在這裡犯糊塗,想要投靠宋人而逃脫罪責,那麼就是真正的禍連家人。一門良賤,怕是都要淪牧奴了。

可就是在兩國已經打得頭破血流的現在,南朝也不會隨隨便便將一個無足輕重的逃人留下來。又不是捲了地皮和帳下人丁一起來投,孤家寡人一個,一點可以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哪裡可能讓南朝將畫著忠孝二字的臉面丟下來不管?

蕭禧想阻止折幹。要真給他逃了,自家也要吃掛落。但念頭一轉,腳步就遲疑了,在門後停了下來。

這未嘗不是一個脫罪的好藉口!

來報信的親信見蕭禧在門口不動,心中詫異,“林牙?”

“你先下去吧。”蕭禧擺了擺手,回身坐了下來。還是等等看好了。

之前折乾的錯誤可以歸結宋人狡猾,他人犯蠢。但現在勾連宋人則就是實打實的罪名。若他真的叛逃了,自家回到國中,也只需擔一個失察的罪過,剩下的過錯可以儘量推給折幹。事有所歸,自己在發動起親朋好友來,也不是不能脫身。

至於折幹找韓岡做什麼,蕭禧倒是不會關心。說來說去就是那些陳詞濫調,蕭禧甚至可以幫韓岡拼出一篇說辭來。

韓岡還能給折幹出什麼主意?西平六州只要宋人不肯吐出來,就絕不會有任何僥倖可言。相對與雄闊萬里的大遼,六州之地並不大,損失的兵馬人口也不多,可尚父的面子就丟得多了。

以人臣cao廢立之事,耶律乙辛行事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今面子丟了,想讓他不找回來?

蕭禧在無人的廳室中突的一聲嗤笑,那是痴人做夢!

……………………

韓岡並不知道蕭禧在想什麼,但他也覺得折幹是瘋了。

若是折幹足夠明智,至少該派得力親信居間中轉一下,而不是當著蕭禧的面來找自己,而且還是面談。

單獨面會遼國副使,韓岡可以不在乎,這在他的許可權範圍之內。可放在折幹身上,就是罪過了,副使豈能繞開正使?韓岡不覺得蕭禧會折幹作證明。

只是韓岡卻還是沒多猶豫,直接便點頭答應了。

就算是一個瘋子,只要他還是耶律乙辛家奴的身份,就有足夠的利用價值。

折乾站在院門前將韓岡迎進廳中,雖然是粗人,但禮節估計是經過培訓,沒有出問題,給了韓岡足夠的尊重。

只不過折乾的jing氣神與前段時間不一樣了,像是霜打的茄子,或者說,就是一條活脫脫的落水狗。yin暗的氣氛籠罩在整個人的身上,還將會客的廳室都給染上了同樣的se調。

遣人奉上了熱茶。折幹幾次想開口說話,卻幾次yu言又止,投過來的眼神卻有幾分乞求,倒是可憐得很。看起來壓力不小,估計回國後不會有好結果。

韓岡看在眼裡,倒是有些感嘆。終究還是站在自己一邊,這樣的人是個上好的交流渠道,能保是要儘量保的。見等不到折乾的話,便也不耽擱了:“若韓岡記得沒錯,副使似乎是貴國尚父的宮帳中人?”

“沒錯。”韓岡明知故問,折幹頓時jing神一震,立刻點頭回道。

韓岡挑明瞭問他是不是耶律乙辛家奴,這讓折幹看到了一點希望。現如今,他所能依仗的身份只剩下這一條了。

“那麼貴主上的想法,副使應該是有所瞭解吧?”

“尚父的心思,我等小人哪裡能猜得出。”折幹搖了搖頭。只是見韓岡臉se一冷,他連忙又道,“不過耳面命,多多少少還是知道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