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向來問道渺多岐(二)(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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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說的話,蘇頌當然明白。但韓岡的行事作風他更明白,拿到表面上的,永遠只是冰山一角。就像他在浮力追源中所說的,浮冰藏在水面下的部分,佔到了九成。
韓岡真正的用心,絕不僅僅是編纂藥典這麼簡單。一石二鳥、三鳥都是在他的計算之中,板甲、飛船就是最好的例子。
蘇頌抬起眼,瞅著三尺外那恬淡平和的微笑,卻想著在這一微笑之下,到底藏了多少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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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玉昆所謀甚大?”楊時眉心緊皺,“敢問先生此言何解?”
窗外夜風習習,已是近秋時節,白天的暑熱被夜風一掃而空,不再像半個月前一樣,到了夜間,也依然悶熱難耐。
秋天終於到了啊。
程顥從窗外的婆娑樹影上將視線收了回來,看著房中的遊酢、楊時、謝良佐、呂大臨四人。遊、楊、謝三人要麼緊鎖著眉,要麼一臉疑惑,都想不透韓岡,只有呂大臨板著臉,一語不發。
“與叔最是瞭解韓玉昆脾性。”程顥引著呂大臨說話,“想必是瞭然於胸了。”
“吳郡陸璣的《詩疏》。”呂大臨惜字如金。
簡稱《詩疏》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出自東晉烏程令陸璣之手,乃是研習《詩經》的主要註疏之一,專門針對《詩經》中提到的動植物進行註解。楊時和謝良佐好歹也是貫通五經的儒者,自是早已研習通透,但他們卻不明白呂大臨此言何意,與韓岡的圖謀又有何干。只有遊酢身子一震,像是受到了啟發,想到了答案。
將眾弟子的神色收入眼中,程顥呵的輕聲一笑,看了看似乎已經明白過來的遊酢。遊酢隨即會意,對楊時和謝良佐道:“不知中立、顯道是否讀過韓玉昆的《桂窗叢談》。”
“當然。”雖然是對立學派的著作,但也只有去研習,才能揪出其中的破綻加以駁斥。
“那其中的‘螟蛉之子’一條呢?”
“啊!”遊酢出言點破,楊時和謝良佐頓時恍然。
楊時一捶掌心,“原來如此!”
謝良佐也失聲驚道:“好個韓岡!”
呂大臨沉著臉:“韓岡的心思一貫的深沉難測,不等到他揭開謎底,很難看得清他的全部用意。不過從過去他的行事上,倒也能猜個五六分出來。詩經中,論及草木一百一十四種,鳥獸蟲魚六十種,螟蛉和蜾蠃可僅僅是其中之二!”
呂大臨聲音沉甸甸的壓著人的五臟六腑,韓岡一貫的喜歡釜底抽薪,起意編修藥典,也算是他慣用的手段。
“王介甫這一回進《字說》,其中當多有其婿之力。韓玉昆將格物致知的手段發揮到淋漓盡致,這一次也不會例外。”一直默不作聲,盤膝靜坐榻上的程頤忽然開口,“但根本還是《易》。《詩》、《書》雖重,但論天地之本源,天道之理,畢竟都比不上《易》。”
遊、楊、謝、呂四弟子都點頭稱是,為了應對越來越激烈的學派之爭,二程這一回已經將他們對《周易》的詮釋編纂成書,名為《易傳》。可是要與新學、氣學,一爭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