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拄劍握槊意未銷(九)(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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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聖旨,御史中丞、殿中侍御史都沒有出現,就派了一名小吏將他送出了臺獄。
烏鴉在臺前的槐樹上飛舞,但獄中只慣見老鼠、蟑螂的蘇軾卻是貪看不已,兒子蘇邁並沒有在門前等候,只有一個遠親和一輛馬車。
看見蘇軾出來,他是一臉驚喜:“天可憐見,官家終於是開恩了。維康【蘇邁】近日盤纏用盡,去陳留籌措了。這兩日的飲食本是託付給小弟,沒想到就才一頓而已。子瞻你怕是還沒吃吧?不管那麼多了,先回去洗個澡,去了晦氣後,好生吃上一頓酒。”
難道這就是送了魚來做晚餐的緣故?蘇軾一時啼笑皆非,竟是差點被嚇死。
“聽說了嗎,蘇直史已經定案了。”
“聽說了。是監江州酒稅吧?”
“從知州貶到了監酒稅,還真是夠重的。”
“已經很輕了,前面不都是說要論死的嗎?現在連本官都沒動!”
“……說得也是。”
樊樓之上,不少房間傳出的曲樂在這一晚變得雀躍起來。
靈州之敗的確出人意料,酒宴上談兵痛飲的人也少了,但終於有了個好訊息。儘管有當年周南之事,但蘇軾因詩文入罪,在秦樓楚館之中,並不乏同情之人。
但也有人為此而感到遺憾。
“真是算他運氣。要不是有傳言出來,多半還要關上半年。死罪不一定有份,但好歹一個編管,追毀出身以來文字也不是不可能。”
“誰說不是呢,天子也是要臉面。不過這謠言傳出來的時候也巧,正好卡在節骨眼上,否則當真會依律處置了。”
“其實這等於是借勢凌迫天子。天子為了名聲不得不放了蘇子瞻一馬,但心裡怎麼也少不了芥蒂。只要天子在一日,蘇軾就一日別想再出頭,好生的在江州寫詩吧。”
“諒他經此一事,也不敢再亂寫詩詞了。”
由於天子插手,蘇軾訕謗朝政一事就此定案。懲處之輕,讓人出乎意料,不過聯絡起此時京中流出的謠言,卻也就沒有人為此大驚小怪了。
但蘇軾的責罰雖輕,可曾經向他通報訊息的蘇轍、王詵全都被牽連貶官。而其他與其鴻雁往來的友人,也都各自被罰銅。只是終究不是重罪,只為了給一番辛苦的御史臺一個交代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交代顯然無法讓李定坐穩御史中丞這個位置了,第二天,辭章便送進了崇政殿。
“真的不管官人的事?”周南端著夜宵進了韓岡的書房,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問起了今天的新聞。
“此事跟為夫何干?”韓岡反問,低頭看著書信。
“官人前些日子還說不讓蘇子瞻做田豐嗎?”
“為夫說過嗎?”韓岡皺眉想想,搖了搖頭,“忙都忙不過來,哪記得這點小事。”
周南手肘撐著桌子,湊近了凝視著韓岡,雙眸彎彎,帶著笑意,“官人就儘管騙奴家好了,反正奴傢什麼都會信的。前些日子聽官人說了之後,奴家去查了三國志,才明白為什麼官人會這麼說。這兩天聽外面的傳言,怎麼聽都像是袁紹和田豐那一段。”
“真要說起來,蘇軾只被貶官,還是靠了岳父給天子的奏摺。聖世安可殺才士,沒有這一句推了天子一把,哪有這麼快結案的道理?蘇軾被拘入御史臺,就連最親近的張方平都沒有為他上書,反倒是岳父、章子厚他們站了出來救援……”韓岡呵呵笑著,也不知在笑誰。
可惜了赤壁賦和大江東去,‘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多半也不會再出現,不過也許會有廬山賦或是鄱陽湖賦,或許能抵得過了。
但蘇軾之事,放在眼前的天下大局上,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罷了。種諤、李憲暫時不用擔心了,眼下還是要看王中正那兩路的情況,秦鳳、熙河兩路聯軍便首當其衝,希望趙隆、劉昌祚他們兩人能有所表現
……對了,不知王舜臣那邊怎樣了!
韓岡終於想起了在六路匯聚靈州的戰事中,還有一支小小的偏師正在向西進發。
王舜臣收復涼州的訊息透過加急文書傳送到京城後,朝堂上還歡呼鼓舞了一陣,畢竟是河西故地是個百多年終於迴歸,官復原職的詔書隨即就發過去了。不過轉眼靈州之敗也傳到京城,幾天下來,朝堂上下都把他給忘了,韓岡都沒能例外。
在周南驚奇的目光中拍了拍腦門,早點把總參謀部建起來就好了,多少人拾遺補缺,哪裡會有這麼多么蛾子的事。
不過創設一個新的部門,必然少不了從既得利益者手中奪取權利,韓岡現在也只是想想而已,倒也不會指望提出來就能有個好結果的。
他也曾在軍中推行過參謀制度,有用歸有用,但之後也沒有流傳開來,沒有哪位將領願意分割自己的權力。
還得慢慢來。
韓岡嘆了口氣,喝著摻了金銀花的解暑涼湯,思路轉回到涼州,王舜臣那邊的進展應該很順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