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

“那還有什麼大事值得天子半夜招臣子入宮?!”韓岡一聲斷喝,第三次打斷了童貫的回話,“你且回去報與天子,既然無甚大事,等明日朝會後,在崇政殿中商量也不遲。”

“龍圖,是高苗二帥在靈州城下戰敗了!”童貫的聲音冷靜了下來,他已經聽明白了,但他還是提醒韓岡,“相公、執政那裡都派人去傳召了!”

“王禹玉是當朝宰相,呂晦叔、呂吉甫、元厚之,皆是國之重鼎,豈會糊塗到連夜入宮!?嫌京中太安穩了不成?”

韓岡說著,示意管家給童貫遞了個比平常豐厚得多的紅包,送了他出去。自己則轉身往後院去,對緊張惶恐的家人道,“沒事了,回去睡覺。”

心情不好,這時候他什麼都不想理會。

“官人,當真沒事?”周南扯著韓岡衣袖,不讓他走。她們在後面也聽到了前面的對話,韓岡直接將天子派來的中使趕回去了,這比方才聽到中使半夜上門,還讓人擔心。

韓岡握了握周南的小手:“放心,呂公著和呂惠卿絕不會入宮的,元絳慣看風色,說不準也不會去。有他們在前面頂著,我有什麼好怕的。”

周南、素心和雲娘回頭看王旖。她是宰相家的女兒,當知韓岡所言真偽。

王旖對此等事當然是耳聞目睹了不少,點了點頭,“當年爹爹做過很多次,不會有事的。”她悵然一嘆,“想不到當真敗了。爹爹和兄長夙夜憂勞,官人費盡心血,竟然會是這個結果。”

“有人不心疼辛苦掙來的家當,偏要往賭場跑,這又有什麼辦法?”韓岡理了一下公服的襟口,“回去睡覺,管他什麼事,都給我明天再說!”

……………………

趙頊不知自己在這裡做了多久,似乎才眨了眨眼,又彷彿已經是一年半載。

他腦中一團亂麻,什麼都沒想,也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燭光閃爍著,一明一暗,讓趙頊只覺得眼睛發花。殿中班直和內侍們的眼神怎麼看怎麼不對勁,是不是在嘲笑自己的失敗?

“將燈都滅了。”他煩躁的呵斥著。

沒人敢在天子氣頭上違逆或拖延,忙將殿中的三十六根手臂粗細的龍鳳香燭一支支的吹滅。

黑暗降臨,趙頊這才覺得了安全了些。不用看到他人眼中的嘲諷,不用再裝出一副平靜莊嚴如同木像土偶的表情。

什麼都不用想,或許那就是一場無稽的噩夢,只要燈火再亮起,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官家……”

“官家。”

“官家!”

石得一的聲音一次比一次更響亮,將崇政殿後殿中虛假的寂靜擊碎。

“……什麼事?!”趙頊隨口應道。

“官家,王相公到了!”石得一連忙說道。

黑暗中,趙頊驅動停轉的頭腦,彷彿拔出匣中生鏽的鐵劍,吃力、遲緩,但最終還是想起了王珪為何入宮。

原來不是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