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移機轉關百慮(六)(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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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大鈞卻更怒:“韓岡有事例為憑據,日後他說話,必然有人虔信不疑。你呢,到時候你拿什麼證據來證明自己,跟韓岡辯論?就是先聖,也要筆削春秋!”他恨鐵不成鋼,“好好想想吧!”
呂大鈞說罷,拂袖而去,只留下了呂大臨孤伶伶的站在寒夜中。
呂大臨並不認為自己錯了,大道本就不在那些細枝末節上。韓岡自己曾經都說過那是旁藝。自己也並不是否定韓岡的才能和成就,只是認為他表現出來的那一部分成績僅僅只是術和技而已,離著自然大道有著很遠的一段距離。
呂大臨只是沒想到自家的兄長竟然認為自己都是妒賢嫉能。他心中一陣陣的抽痛,牙關死死咬緊,幾乎要迸出血來。
“所謂好學者,不遷怒,不貳過。與叔……當自省。”
從夜色中,悠悠傳來一句話,是程頤的聲音。
“先生!”呂大臨連忙回頭。
不遠處的院牆下,一扇小門吱呀開啟。一個略嫌削瘦的身影從門處走了過來,正是方才自稱不勝酒力、提前退席的程頤。
程頤本來是準備在年節前回洛陽的,可是一聽到牛痘傳世,便立刻做出了在關西在留上一年的決定。
他的看法跟呂大鈞相同,韓岡是放棄了自己的前途,冒著巨大的風險來宣揚自己的道。憑藉著牛痘在天下萬邦的推廣,韓岡對格物致知的釋義,以及與其緊密聯絡的氣學,都因此而更進一步的發揚光大。
韓岡苦心如此,可比辭官授徒更要艱難上十分。不僅是要承受著天子的壓力,還要靠自己為整個學派保駕護航。
任何一們學派,沒有高官顯宦的襄助,想授徒傳世,那是極困難的。
泰山孫復,安定胡瑗,徂徠石介,全都是靠當時的宰執重臣在背後支援,才能國子監中立足。而盱江李覯,因為無人在朝中匡助,現在他的傳人已經尋之不見,只有一部分觀點被王安石所吸收。
張載若無韓岡,氣學出不了關中。而二程年紀不大時便廣有聲名,那是有洛陽諸位元老重臣一力推重的緣故。
韓岡現在沒有後臺幫他宣講他的學術,只能自己親歷親為,而氣學門牆,還得靠他來支援。一人身兼兩職,卻還要咬牙支撐,甚至不惜為此開罪天子。
這樣的堅持,有著壓倒性的力量!
程頤作為旁觀者,看著也是不免要感慨許久。
“和叔說的是不錯的。求學不論高下。和叔立鄉約,任道擔當,其風力甚勁。與此事上,吾亦要向和叔請教。”
程頤的氣度讓呂大臨感佩不已,但對韓岡的看法,他依然不改!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韓岡曲解大義,如何能容忍?!
程頤只當沒看到呂大臨臉上的倔強,繼續說道:“先聖求學四方,禮樂官制皆得授於人,也曾說過吾不如老農、吾不如老圃,但有一條大關節卻始終沒有動搖——”
看了一下側耳恭聽的呂大臨,程頤鏗鏘有力的說道:“大道不曾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