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顫動,駿馬在賓士。

雖然只是寥寥數十騎的交鋒,依然有著血染沙場的壯烈。

掌中的鐵鞭挾著奔勢從空中斜斜一揮而下,搶先一步擊中了對手持刀的肩膀,順勢就將他砸下馬來。

生死只在一瞬間,衝鋒時就屏住了氣,當擊敗對手後,重新開始的劇烈呼吸裡就帶著淡淡鐵鏽的味道。身後同伴沉重的馬蹄在落馬騎手的胸口踏過,清晰的骨裂聲隨著慘嘶傳入韓廉的耳中。

“第三個!”韓廉隨即一聲狂吼,讓圍過來的敵騎為之膽寒。

雙手緊緊握著鐵鞭,韓廉鷹隼般的雙眼重新盯上了一名敵軍。一夾胯下馬腹,立刻如箭般直衝而去。下馬時韓廉只是一個腿骨被摔斷後沒能長合好的瘸子,但當他跨上馬背之後,就成為一名軍中第一流的騎兵。

剛剛圍攏起來的交趾騎兵,在韓廉猛如惡鬼的衝鋒中,如同趕鴨子一樣被趕散。韓廉和他的同伴死死咬住一開始盯住的那一人,如同荒原上追逐野兔的群狼,前後交替著追擊,互相配合著將速度同樣不慢的獵物給捕捉到手。

依靠胯下河西馬身高腿長的優勢,韓廉從身後漸漸追近獵物。在逃敵回頭時驚駭的眼神中,他又是一鞭揮下,連著頭盔帶著頭骨一起砸得粉碎。敵人最後的慌亂,凝固在眼球上,被一陣猛力從眼眶中擠了出來。

“第四個!”韓廉回頭大吼,“劉三,贏你們兩個了。”

可就在同時,稍遠一點的地方,也傳來了另外一道吼聲:“第三個!”接著吼聲轉為一陣暢快的大笑,“殿侍,你還是隻多一個。”

韓廉大罵了一聲,調轉馬頭,又要往回攻過去。

“殿侍,劉三哥,你們高抬貴手,留幾個給俺們啊。”更遠處響起一聲叫喊,“你們可都是穩當當的能進三班院了,俺們也想弄個軍將、大將的俸祿養家。”

“沒出息的東西!上山打獵哪還有讓手的道理,再賣點氣力,來搶就是了!”

韓廉回頭又是一聲吼叫。他在回到軍中成為斥候的同時,已經被韓岡提拔為不入流品的殿侍。以他這些日子前前後後出的力氣,只要將交趾軍逼退之後,穩穩的就能進入品官的行列。但他統領一隊騎兵,要是殺敵比下面的人少了,豈不丟人現眼,半分也不肯相讓。

本來說著也是在開玩笑,但一想起戰後封賞,則是人人都用心起來,爭先恐後的殺過去。

在韓廉看來,他今天所面對的交趾騎兵比起昨日要聰明瞭許多,至少不會在傻乎乎的衝擊箭陣,而是開始做他們應該做的事。

不過散佈在歸仁鋪周邊一片曠野上的交趾騎兵,韓廉一路數過來,就只有五六十騎上下。可見昨天的大敗加上來回奔波,還是對交趾騎兵有著很大的影響,讓倖存下來的大部分敵騎一時無法再上陣。

儘管經歷了昨日的戰敗,可捲土重來的交趾騎兵的戰意,依然保持著一定的水準。只是戰意並不能直接轉化為戰力,他們的馬術也就比笑話強上那麼一點,基本上還是個笑話。在關西陣上與黨項騎兵廝殺過的一眾騎手,揮舞著沉重的鐵鞭,毫不客氣的收割著戰果。

奮力拼殺仍不見有所收穫,在宋軍騎兵遠遠強出許多的武勇、戰術和戰馬面前,再拼命也依然只是在給宋人增光添彩。這一隊交趾騎兵,終於堅持不住,放棄了對歸仁鋪的監視,向後撤了回去。

看著剩下的交趾騎兵逃遠,韓廉從身下的河西良駒背上跳下來,騎上了一匹體格要小上一圈的矮馬。節省馬力時時刻刻都要注意。雖然河西馬只是接敵時騎乘,但從荊南移動至廣西,有三分之一的戰馬因為水土不服而生病,倒是人還好些。

驅逐對方斥候遊騎告一段落,騎兵之間的交鋒以宋軍的勝利而告終。留了一隊繼續掃蕩歸仁鋪周邊的原野,韓廉帶著方才的戰果返身回營。

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宋軍已經以歸仁鋪為核心,修起了一處形制簡陋的營地。不過雖說簡陋,也是與西軍行軍作戰時設立的營寨相比,其內外佈置一切還是按照標準的立營法而來,保護營中駐軍的安全,防禦力並不差,而且還在不斷的加築中。

韓廉正要進營門的時候,正看見有一隊人趕了六七十匹揹著輜重的矮馬入營。

糧草當是從崑崙關轉運過來,“馬是哪裡來的?”韓廉問道。

押送糧草的小官連忙回答,“都是趙知州連夜蒐羅起來送到崑崙管的。”

韓廉看著這些馱馬,心中很是歡喜,賓州城中能蒐羅到這麼多馬匹,也算是運氣了。儘管肩高最高的也不過四尺出頭,可韓廉也不指望能騎這些馬上陣,只要能用來作為巡邏時的腳力就足夠了。真正廝殺的時候,再換馬就行了。

韓岡這是也收到了賓州城蒐羅一批馬匹,作為運送糧草的馱馬的訊息。他聽說之後,就連忙出了營帳。這些馬一匹匹都是矮小結實,外型上與韓岡見慣的河西馬和青唐馬有很大區別。

“想不到廣西還有產馬?”不對,韓岡立刻反應過來:“都是滇馬吧?”他問著蘇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