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禮天祈民康(四)(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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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動靜甚大,韓岡都出了一身汗。但上鉤的獵物卻是出乎意料的小,僅僅是一條只有巴掌大的小雜魚。在空中來回掙動,濺了韓岡一臉的水。
韓岡悻悻然的搖搖頭,從鉤子上將魚給取下來,丟到了冰窟旁的地上。旁邊的王旖和周南都笑彎了腰,方才心中的抑鬱,一下就散去了許多。
韓雲娘拿著魚簍,看著韓岡將魚丟到了冰上,也一起將簍子丟了下去。她白白期待了半天,有些不高興的嘟著嘴,很是孩子氣。
韓岡此時放棄了,覺得再釣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與妻妾一起回到了河灘上的帳篷處。他釣了半日,釣上來的兩三條都不是鯉魚,看著也不認識。全都丟在了冰面上,片刻工夫凍得**的了。
幸好韓岡帶來的隨從們,有幾個懂漁情的,他們遠遠地在外圍守著,順便也在冰面上打洞,給韓岡弄上來了七八條黃河鯉魚。
都是一尺多長,已經在寒風中給凍僵了。
嚴素心掌著廚刀,指揮著隨行而來的兩個廚娘,在河灘邊處理起鯉魚來。
一邊的小鍋裡開始咕嘟咕嘟的煮著魚羹,而嚴素心又開始在砧板上料理起去腮去內臟的其他幾條魚來。做得不是別的,而是京中如今最為流行的魚膾,也就是生魚片。
魚膾,一個是要看著魚的新鮮程度,還有種類。黃河鯉魚算是河魚中最好的一種了,又是剛剛釣上來的,再新鮮不過。
而同樣重要的則是刀工。嚴素心於此事上最為擅長。她片出來的魚膾,纖薄如蟬翼,白得近乎於透明,吹口氣彷彿就能飄起來的樣子。
韓岡夾起一片,佔了點調料放進嘴裡,冰鮮嫩滑的口感頓時在口中擴散開來。
放下筷子,韓岡對著素心笑道:“若是歐陽文忠和劉原甫猶在,若能嚐到素心的手藝,必不會時時提魚造訪梅聖俞家梅堯臣。”
梅堯臣家侍女善做魚膾,歐陽修、劉敞,‘每思食膾,必提魚過往’。雖然沒有嘗過梅堯臣家侍女的手藝,但韓岡確信,嚴素心的手段絕對不在其人之下。
“梅聖俞?就是那個鯰魚上竹竿?”王旖問道。
“對!”周南笑著點頭,她對京中故事比韓岡、王旖都要熟悉,“就是那個鯰魚上竹竿,猢猻入布袋的梅堯臣梅聖俞。”
梅堯臣以詩知名三十年,與歐陽修等重臣交往甚密,可惜始終不得一館職。晚年參與修《唐書》,對其妻刁氏道:“吾之修書,可謂是猢猻入布袋。”刁氏則回道:“君之仕宦,何異於鯰魚上竹竿。”
梅堯臣說他修史書,如同猢猻鑽布袋般容易,而刁氏則笑他做官卻比鯰魚爬竹竿還要難。梅堯臣夫妻的這番對話,正是一句佳對,被人聽了後,很快就流傳開來。
無論是韓岡,還是王旖、周南和雲娘,對素心的手藝都是讚不絕口。今天的魚膾,更是驗證了她的廚藝。
韓岡吃了小半條,停了筷子。魚膾雖好,卻不能多吃,尤其是在冬天,吃多了會傷脾胃的。而其他幾位,也都沒有多吃,韓岡的一對兒女,這時鬧著要下地來。兩個孩兒到了河邊上,始終都是由乳母給抱著,一刻也不讓他們下地。畢竟是在冰面上,被鑿開的洞,大人掉不下去,小孩子可說不準。尤其三歲上下的小孩子還喜歡亂跑,很容易出事。
韓岡將兒女抱到膝前,對著妻妾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閒,今天可是難得的清閒。”
嚴素心道:“可是等過兩日,官人就又要忙起來了。”
“那也只是一時而已。”韓岡嘆了口氣:“我不想多摻和現在朝廷上的事。韓子華、呂吉甫都有私心,為夫何必趟那汪渾水。做些自己喜歡的事,心上能輕鬆一些。接下來的日子,也可以多陪陪你們。”
“韓岡還是不肯奉詔?”
“回官家的話,府界提點韓岡的確不肯奉召。”
奉旨前往白馬縣的童貫連頭也不敢抬,他前日第二次去白馬縣,詔令韓岡接手,但韓岡又給拒絕了,一點也不鬆口。
趙頊暗歎了一聲,終究都是不省心的。
他此前也從孫永那裡聽說了一點訊息,韓岡只想要一個軍器監,卻不願接受中書檢正。雖然去了中書容易升官,但會摻和進如今紛亂的朝局中,的確不是好事。
這算什麼?
看到王安石走了,正好可以在京中興風作浪了?
將關學送入京城,讓張載在開封城中宣講格物致知的道理。如果給了他一個機會,說不定轉頭就要再一次建言,讓張載進入經義局了。
做臣子的都有私心,趙頊也能體量,韓岡的私心算是好了,是為了他的老師,為了他的學術而努力。總比為了錢財、子孫要光明正大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