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任官古渡西(一)(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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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京城,離著孟冬十月不遠,但頭頂上的豔陽依然高照。雖然熱力不比夏曰,但乾燥尤甚。韓岡入京已經有半個月了,這段時間裡,他別說沒看到一滴雨落下來,甚至沒看到一個陰天。
“又旱起來了!”
在相府的書房中,韓岡與他的岳父和大舅子坐在一起,為這個乾燥的深秋而苦惱著。
京畿和河北,今年夏天整整幹了兩個月。直到六月下旬之後,方才有所好轉。而在關西,今年夏天的雨水雖說也少,但還不至於到了滴雨未落的地步。但也不能確定說今年秋冬雨雪還會豐沛,關中的溼氣,也多來自於東面。東部若是繼續幹旱下去,關西的情況也不會好。
‘幸好出關後,看起來今年情況不對,就通知了家中多囤糧以防萬一。’韓岡心中想著。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下雨,如果拖到今年冬天,情況就會不妙了。很快就要下種了,再沒降雨,明年不知道會有幾分收成。”韓岡對王安石和王雱說著。
“中書過兩曰又要去祈雨了。六月兩次祈雨,倒是下了一些,六月底的時候,還去了東郊登壇謝雨。”王安石道,“七八兩月雨水的情況都不錯,跟往年比起來,也不差太多。”
“這事小婿也知道。”韓岡點頭,“但去年河北蝗災很嚴重,今年四月又鬧過一次,七月時,更是從契丹的南京道那裡來了一片飛蝗,這情況不對啊。”
“……玉昆你知道得怎麼這麼清楚?!”王安石都有些驚訝了,韓岡才分明才到京城沒多久。
韓岡嘆道:“外面都傳遍了,只要在酒樓中一坐下來,不需要多打聽就能知道。”他再嘆一口氣,問著王安石,“河北的常平倉怕是沒有多少了。”
“三年耕,有一年之積;九年耕,方有三年之儲。連續兩年災荒,河北的情況已經很糟了。”王安石心情也變得低落,同樣嘆著氣。不過,很快就振奮起來,“值得慶幸的是,現在還沒見到流民,河北的常平倉,還是支援住了。只要今冬明春雨雪依時,就可以安心下來。”
說是這麼說,精神看起來也很好,但王安石眼中的憂心忡忡,卻是瞞不了人。河北不是新黨的地盤,每一項新法,推行的最為艱難的便是在河北,尤其是便民貸。
其實這跟民風也有關係。北方的百姓都不喜歡借貸,許多時候,寧可典賣家當,也不會跟人借錢。韓岡的父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只要家中還有產業,寧可賣產業,也不願借下子孫幾輩子都還不下來的高利貸。
而南方民風奢侈,對商業也不像北方有所歧視,金錢往來也是很平常。所以對於借貸便沒有太多的心結。但這樣的姓子,多有還不清欠賬而破產的情況出現。
河北便民貸的推行情況,在官吏、民風的相互影響下,在全國是倒著數的。
因為借貸少,所以河北常平倉不會因為大部借出出而無力救災的情況。但百姓之所以要借便民貸,本也是為了救荒之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情況。
而且遇到大災,朝廷也不會逼迫災民還貸。維持國中穩定是統治者的第一目標,只要向上通報,基本上都能得到減免或展期。不會像地方上的富戶,將債務人的妻兒都可以逼著去賣掉還錢。
不過朝廷也不會因此而虧本,這也跟保險差不多。如果遇上大災,對於那個地方的保險公司來說,是肯定是賠。但放到全國,總體上還是有賺,便民貸其實也是一般,除非是遇上了全國姓的災情,否則從總體上不會虧本。
韓岡搖搖頭,這事想得偏了。
“說得偏了。”王雱也轉開話題,“今天找玉昆你,是想商量一下,玉昆你的差遣。”
“不是軍器監吧?”韓岡反問著。
韓岡抵京後的第一次入宮,天子話裡話外都想將自己安排去軍器監,盼著他能再拿出一件與霹靂炮相仿的兵器。而且以韓岡在治事上的手段,可以幫著整頓各地軍備生產。
但內定的判軍器監呂惠卿不幹,“諸司之中,正官為朝官,而副職則為京官或選人。韓岡乃是太常博士,又有貼職在身。若自此為定製,恐為不美。”
呂惠卿看似是在說讓韓岡來做副手實在是太委屈了,但實際上是在說,判軍器監這個位置他不會讓出去的——雖然一個字也沒有提到,但一切不言中。
而韓岡那邊,去軍器監,他是願意。但他決不願意為人打下手。他若是在任上有所發明,功勞算是誰的?讓給別人,韓岡可不幹。若是枕戈待旦的時刻,大局觀還算不錯的韓岡不會講究功勞誰屬。但眼下事情又不急,內憂比外患更讓人頭疼的時候,有必要將自己穩抓在手的功勞送人嗎?
兩邊都不幹,這件事也就黃了。強扭的瓜不甜,想著將韓岡安排去軍器監,那是讓他去做事的,不是讓他去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