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首雲途路不遙(四)(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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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與章惇公開在州橋夜市上會商。
前天晚上,從州橋經過的幾百幾千人,都看見了兩名宰輔對坐在一頓都要不了十文錢的小鋪子裡。
那家賣烤肉的攤子,是否大賺特賺、是否事後弄出個宰相專座、樞密使專供來,京師百姓挺有興趣,大報小報都大肆報道,但朝堂之上,可就全無興致,他們只關心韓岡、章惇是否會因此而受到懲罰。
依祖宗之法,宰輔于都堂之外,嚴禁私會,以防臣子勾連,架空天子。即便臣子們真想要交通勾連,都有得是辦法,但規矩就是規矩。
也許過去宰輔們私下裡串通的情況不勝列舉,可是在明面上,公然聚飲的就是韓岡、章惇二人。
御史臺為此整體出動。主要是彈劾韓岡、章惇無大臣體,以宰輔之尊,出入市肆——韓岡當年與薛向一起在小攤子吃飯,也就是這個性質。
只有少數幾封,彈劾韓岡、章惇以宰輔之尊,不當私會。
這還是韓岡、章惇私下裡讓人安排的,免得惹起眾怒——牢牢控制在宰輔手中的御史臺,比一群瘋狗更讓朝臣害怕,有了主子,可就是主子指哪兒就咬哪兒了——否則現在真沒有哪位御史敢於老虎頭上撲蒼蠅,那純粹是在京城呆久了,想去南方品嚐一下不要錢的酒和鹽。
太后不得不將這件事重視起來。
蘇頌將在月內便會正式上表告老,而在這之前,他已經在太后面前提過了。之後乞骸骨的奏表,不過是走個流程。
太后也曾極力挽留,而蘇頌雖是感動不已,但並沒有改變他的決定。
蘇頌那邊是走定了,而韓岡這邊就跟章惇勾結起來了,這是要做什麼?
宰相和樞密使兩人同桌共飲,不論是哪位天子看到了心裡都免不了要不安,太后又何能例外?
別的不提,首先異論相攪就玩不下去。更別說兩人違背舊制,還明擺著就是要將宰相之位私相授受。
如果換成是先帝趙頊,看到做臣子的悖逆到如此程度,實在是史無前例,決定不會輕饒得了章惇、韓岡。
就是向太后在眼中,也覺得韓岡、章惇有些過分了。
往重裡說,就算韓岡、章惇兩人情有可原,但他們這麼做了,有了先例,日後朝廷的規矩那還是規矩嗎?
只是她還是不覺得韓岡會如此狂悖,肯定是有哪裡給弄錯了。
韓岡很快便被招到了內東門小殿。向太后質問著他:“相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其實並不懷疑韓岡會騙她。長久以來的信任關係,讓她不會懷疑韓岡。之所以還要找韓岡來,只是不相信另一邊的章惇
韓岡立刻揚聲道:“陛下明鑑,臣與章惇只是出宮時同行,順便在路邊小坐,非為公事,只是閒聊而已。”
“就這些?”太后追問了一句,只覺得韓岡說得太過輕描淡寫。
“陛下。臣與章惇結識多年,一向交好。後因識見不同,故而稍有疏淡。但同殿為臣,又並心合力輔佐陛下數載,閒來共語,也當是人之常情。”
太后皺著眉道:“但也不必在州橋夜市上。你看,御史臺寫來的奏章都有兩三尺高,全都是在說相公和章樞密的。”
“陛下明鑑,臣與章惇正因為胸懷坦蕩,並無陰私,所以才能坦然於州橋旁小聚。否則臣要與章惇私下勾連,難道還不能派人、寫信嗎?若是如此,怕也是外人難知,更不會有御史臺的彈劾。臣今日所受彈劾,正是臣與章惇並無欺隱的明證。”
“不是因為蘇相公要告老?!”向太后突然問道,難得的言辭犀利。
“陛下!”韓岡抗聲道,“臣雖已知蘇頌將請老,但臣可以父母妻兒為誓,前日與章惇相談,絕無一字涉及相位!”
韓岡敢於拿著自己的家人發誓,不是他不迷信,而是他的確半個字都沒跟章惇提起蘇頌要空出來的相位。
“相公息怒,吾不是那個意思的。”向太后連忙安撫,等韓岡低頭謝罪,她才又小心翼翼的問道:“那相公與樞密說了什麼?”
“有說起天子的病情,章惇詳細問了臣。又有說起當初章惇被貶出外,臣清晨送行的舊事,還提到了交州的種植園。此外還有曾經與臣一起那裡共飲過的薛向,聊起他當年整頓六路發運司的作為。另有說起京城美食,此事臣與章惇各有主張。”
“官家的病情,相公是怎麼說的?”向太后隨即就問道。
“跟臣之前在殿上與陛下和群臣所言無異。具體內情,不得陛下同意,臣不敢外傳一字。”
向太后點點頭,這才像韓岡會做的事,只是又納悶起來,“怎麼又提起薛向那個叛逆的?”
“今年汴水綱運又是報上來多少毀損,故而臣與章惇一時皆有所感。薛向雖是逆賊,但才幹卓異,財計、轉運等事上,朝中無人可及。他敗事之後,六路發運司中內事便一路敗壞下去。”韓岡嘆了一口氣,“本是國士,奈何從賊。”
“都這麼些年了,六路發運司還沒整治好?”
“有薛向之材者朝中難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