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鍾直起身,不顧肩膀的疼痛,踮起腳,一同望向南面的遠方。

號角聲停了,寶藍色的大纛也不再高高舉起。神火軍的後撤已經無法維持之前的秩序,他們的佇列漸漸鬆散開來,每一個人都在瘋狂的向後退回。

背後的神機營,他們的對手也在撤退。韓鍾回頭,透過變得稀薄起來的硝煙,看見無數契丹騎兵的背影,他們正在賓士遠去。還有橫倒在陣前,滿地的人馬屍體,在撤退之前的進攻,還是沒有衝破神機營戰線。

悠揚的金號在半空中迴盪,車頂傳下上咚咚的跺腳聲,那是興奮的聲響。

一抹紅色從天邊出現,就像是初升的太陽,在地平線上展露出第一道光芒。

紅色逐漸擴大,猶如漸起的朝陽,在散佈更多的光芒。

紅色的洪流越過村莊,越過樹林,遮蓋了平原。

“是援軍!?”岑三喃喃。8`

“是援軍!”韓鍾翹。

“王太尉終於來了。”陳六鬆了一口氣,肩膀鬆弛下來,盤膝坐到了地上。

在等待多日之後,定州路經略安撫使兼兵馬都總管王厚,終於率領他的主力,離開保州城開始北上。

戰場上的局面陡然扭轉,鏖戰多時的遼軍根本無力與定州路的主力交鋒。

開始戰鬥前派去南面阻截韓鍾援軍的那些騎兵,只有零星的逃回,也正是這些逃回的騎兵,帶來了定州軍主力北上的訊息。

王厚的行動極快,圍殲兩支千人隊都沒有耽擱他多少時間,當他的前鋒抵達戰場的時候,正陷在進攻中的遼軍,只能倉皇撤退,無法保持一個穩定的組織。

數千遼騎在宋軍騎兵的追趕下四散而逃,跑得漫山遍野。間或有一兩支小隊伍回頭與追兵決一生死,但那就像海水中不時掀起的浪花,轉眼就消失不見。

神火軍上馬最遲,只能靠兩隻腳撤回出點,耽擱了他們不少時間。但神火軍的行動最是堅決,走得最快。在領頭的騎手的帶領下,於戰場上繞了一個微妙的弧線,輕巧的跳出了宋軍騎兵的包抄,突破了幾次阻截,一刻鐘之後就消失在遠處的原野中,行動快捷有序得讓人不禁的想豎一下大拇指。進退自如,這當真是精銳了。

真不愧是皇帝的御營,就算跑路,也是跑得一馬當先,追之不及。韓鍾想著。

不過其他的幾支隊伍就沒有這樣的水平了。

一塊一塊整齊的田畦,分割了鐵道兩邊的平原。

剛剛收割過不久,有的田地一片深黑,那是燒光了秸稈的結果,更多的則是連同秸稈一併割下,地面被重新翻過,暴露出來的根系雨水腐爛過後就會重新歸於泥土。

這些田地遠比田埂鬆軟,馬蹄踏上去,都要多陷入兩寸。每踏一步,都要多費上一份力,使得戰馬的度很難提起來。

韓鍾一直在感謝決定將軌道搭建在田壤中央的大工。稍稍偏移過來一點點的地利,使得神機營能用刺刀和子彈抵擋住戰馬的衝擊。

現在只有神火軍用令人瞠目結舌的轉進度從田地上脫離,而其他幾支騎兵,卻都因為田地田埂的阻礙而拖慢了度。徹底跑散了編制,使得他們也組織不起來有效的突圍。

他們不斷地被衝刺在田壟道路上的小隊宋騎截上,一刻不停的受到騷擾,進而變得更慢,又被更多的宋騎追上。

惡性迴圈。

就像是草原上被群狼攻擊的野牛,儘管狼禁不起牛角的一挑,或是牛蹄的一踏,但它們硬是一口一口的將野牛的皮肉咬開,不斷地給野牛放血,最終,是喉嚨上的狠狠一口。

看起來圍攻自己的幾個千人隊,只有神火軍的那一支能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