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新議(17)(第2/3頁)
章節報錯
李副主編立刻側目而視,他身邊開封日報社的總編輯臉色就是一變,“這是秦封的報道……”
開封日報社有一位記者,文風犀利,寫出來的報道直刺人心,雖沒有多少花巧,卻他偏偏能得讀者喜歡,在京師報業頗有幾分名氣。
且此人最是愛些一些犯忌的報道,多次直指都堂,甚至韓岡和章惇都有被隱晦的譏刺。開封日報社受到‘不明來源’的警告之後,立刻對這位記者加大了約束,對都堂的指責少了,但有幾家膽子大的小報上,卻多了同樣風格的報道。
田腴嘿然冷笑:“化名在其他報紙上寫報道,真以為世人都是瞎子嗎?”
他冷眼看了一圈,“議員我本來也不想做,但玉昆相公特地寫信與我,我才來做的。韓相公把這件事看得有多重,我最清楚不過。”
幾人的臉微微泛白,眼中臉上卻有幾分不服氣的神情閃過。
“德順軍的陳。良才當真不是奉了相公鈞令?”一位主編問道。
田腴回以冷笑。
如果只是普通的議案,韓岡從來不會直接指示內容,最多提點一二,
一開始韓岡對大議會就選擇放手。把大議會跟他本人勾連得太緊密,就等於給自己身上套了一個靶子。議會里面出了什麼事,都可以牽扯到他本人。
天下悠悠眾口,即使是設了大議會,依然是堵不上,議員之中,有批評韓岡御下無方,有批評韓岡攬權,也有批評韓岡罔顧君恩,這些雜音根本避免不了,真是有許多議員就想著罵幾句宰輔,為自己搏一搏名聲,但要維護天下安穩,維繫太平盛世,就少不了議會的存在。
但也僅此而已,韓岡不會牽涉太多。田腴很明白韓岡對大議會的態度,大議會應該是幫忙解決麻煩的,而不是給他添麻煩的。
可是在外人眼中卻不是如此。
眼前的這幾位主編也正懷疑陳。良才不過是韓岡的傳聲筒。也正是因為這個懷疑,讓他們很不服氣。
眼下的局面能怪得了他們嗎,明明是韓岡的問題。
眼下大宋朝堂內通行的選舉制度,本於何時何事且不論,最早還是韓岡創立。從一開始的廷推宰輔,到如今的各州各縣選舉議員,用了十幾年的時間來推動。每個人一開始都認為韓岡對這大議會看到十分重要,因而當有人用大議會挑釁韓岡的時候,許多人都在等韓岡的反擊。從來沒有人在韓岡重視的問題上挑釁他之後,能夠安然無恙,甚至幾乎沒有人能多安穩兩天,韓岡的反撲總是來得迅疾又暴烈,如同狂風驟雨冰雹瀑布一般劈頭蓋臉的砸回去。
可他們什麼都沒有等到,韓岡彷彿沉入了水底的木箱,他的反應,他的心情,他的態度,全都掩蓋在了黑暗裡。多日下來,越來越多的人覺得韓岡根本就沒把大議會放在心上,他已經放棄了對議會的干涉,心思已經放在了卸任出外之後的安排上了。
雖然京師的幾大報社被約束不要報道議會的負。面新聞,知道韓岡並不是全然拋棄了大議會,但他們也沒有收到為大議會正名辯駁的指示,若是幾大報社同時為大議會鼓吹,要擋下那些髒水,甚至掩蓋過去,並不是太過困難的一件事。
多少年來,各家報社已經做過太多類似的事情。
要幫議政壓下自己兒子當街奔馬驚倒行人的傳言,那就上一篇郡王殺妾案,用一篇新的熱點報道,引走民眾對之前的注意力,不用說謊,卻有足夠的成效。
若是遇上大相國寺警察掀翻小販的攤位,那就上攤販過多堵塞交通,人流稠密導致竊案頻出,正話反說,反話正說,換一個角度去報道,負。面新聞也會變成正面。
可韓岡方面完全沒有指示,並不只是韓岡,他那一系的宰輔議政,還要章惇那邊,以及都堂中的其他派系,都沒有有關遮掩大議會負。面報道的指示。
這讓幾位資深的報人如何服氣。他們並不是不想做事,但沒有直接的指示,自把自為造成的後果,誰都免不了要考慮一下。
“我知道你們不服氣。”田腴眼神沒有漏掉幾位報社主編臉上一閃而逝的表情,也毫不客氣的說了出來,“但什麼事都要相公親口告訴你們怎麼做,要你們這些主編何用?直接召集門客寫出來登報不行嗎?相公不想約束你們,相公一向都很欣賞報社能夠仗義執言,布衣御史的名號,不是相公先喊出來的嗎?不是相公一力主張,這京師裡面哪有你們說話的地方。”
田腴抬起手,伸出食指,一二三四五的一個個主編指過去,“議會之制,是好是壞,你們難道不清楚?天下士人多了一個暢所直言之地,更有了參政議政之權,縣議會州議會能輔佐賢守安治,也能阻攔貪官汙吏禍亂一鄉,大議會甚至可以約束天子、宰輔,這哪點不好?偏偏要揪住少少幾人的錯失不放,硬要把大議會栽上一個無用無能可笑之輩充斥其間的印象,日後局勢變了好撤是不是?”
五人人人噤口,一個個都不敢吱聲,見田腴正在氣頭上,誰敢出聲反駁?說到底,他們對自己的重要性並沒有太大的信心,也弄不清兩位宰相的心思,是不是想要順水推舟,多設定一個衙門控制報社,以策安全。
“該說不說就是錯。不立場鮮明的站出來,在旁想看風色,這就是罪過。平日裡得意的到處顯擺,到事頭上就脖子一縮做烏龜,”田腴聲色越發尖銳,報社主編們的表情也越發得難看,“要是你們一以貫之,對所有人都用同樣的標準來約束那倒也罷了。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米元章雖說是古怪脾氣……”
田腴自嘲的笑了一下,米芾的脾氣不止是古怪了。帶著古風的高冠,坐在慢吞吞的牛車裡招搖過市,因為冠冕太高,不得不把牛車頂棚去掉,路人看時,倒像是被抓回來的罪犯關在囚車被遊街,這只是他很普通的日常了。常自詡楷書天下第二,草書天下第一,有好事人問他,宰相筆墨如何——韓岡的楷書因為其宰相身份如今還是被一些人追捧——米芾回了一句何不去問我鄰家小兒筆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