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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下去吧。”

手下人依言退出房間,章恂立刻癱坐了下來。

他揉著太陽穴,偏頭疼越發的劇烈起來。額角的傾盡方才突突直跳,現在跳得更厲害了。

外面的事本來就夠讓他煩心的了,家裡卻還不讓人省心。

這日子還怎麼過?

二哥受過了教訓,知道悔改了,遠赴日本,在營中做得勤勤懇懇。原本章恂都要站到他那一邊去了,可回來的卻是噩耗。

而這一位始終沒吃過大虧,什麼事都是自說自話,當真以為只要對韓岡下手,勝利就能唾手可得?

他就不想想,以他爹的性子,為什麼能容忍韓岡的挑釁?能容忍韓岡分薄他手中的權力?甚至忍了十年之久?

他到底知不知道,不爭的理由數十上百,什麼相忍為國?歸根到底還是因為不敢啊!

歸根到底,不是韓岡分薄章惇的權力,而是章惇分薄了韓岡的權力。

太后信任的是韓岡,掌握兵馬的還是韓岡,擁有人望依然是韓岡。

天子者,兵強馬壯者為之。

韓岡手上直接控制了京師裡的九成兵力,李信、王舜臣兩鷹犬,始終有一人在京師。而三衙之下,正將、副將、指揮使,乃至都頭、十將,多有西人擔任,皆奉韓岡為尊,一句話下去,調動起兵力比樞密院都方便快捷。

兩個侄兒,只看到他爹貴為首相,不明白這是韓岡主動退讓的結果。如果這些年來,兩相相爭,倒臺的只會章相公,不會是韓相公。

他們父親用了十年來培植根基,讓福建商會掌握了天下命脈,讓黨羽遍佈朝堂,已經可以與韓岡分庭抗禮,但軍中的勢力依然不如,所以這一回對遼戰爭才是一個關鍵。

韓岡即將離任,而繼任者根本無力與章惇對抗,只要在獨自控制朝堂的時候滅掉了遼國,那麼就不必再如此束手束腳。

至於之後能作什麼,那要看天命。

但如果繼承人是章持,章恂是絕對不看好的。

如此輕佻,毫無耐心,若容其掌握大權,章氏滅族可期。

與其讓其繼承,還不如從那幾個年紀小許多的侄兒中選。

章恂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走著。

他猶豫著要不要去見章惇。

自己知道的事,章惇也肯定會知道。

可痛失愛子的章惇在受到另一個兒子煽動後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章恂卻沒有什麼把握。

是能夠保持理智,還是歸咎於他人?

自從前天乍聞噩耗去拜見了一次章惇之後,章惇在盡力掩飾之後那仍不禁流露出的一絲痛楚,讓章恂對他兄長的態度真的沒那麼多把握了。

他仰頭望著上方雕欄畫棟,太平時節的富麗堂皇,在戰爭中脆弱的經不起一枚炮彈的洗禮。

章恂憂心忡忡,遼國還沒打下來呢,可不要自家就打起來。

要是韓相公能讓一讓就好了。

這樣至少在外人挑撥的時候,自家的兄長不會如了那些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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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岡站在書桌邊,沈括、黃裳這兩位朝廷柱石立於身後。

韓岡沉默著,一張張翻著桌上的報紙。他低著頭,沈括和黃裳兩人在背後完全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

他們能看清桌上的報紙。

每一份報紙上,都用巨大的篇幅描述著官軍在日本的慘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