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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遊師雄的公廳內一聲巨響,門外的書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忙推門進來。

他看見來訪的黃裳臉色鐵青,遊師雄面色也同樣難看,心裡想問的話,全都煙消雲散,人也愣在了門口。

遊師雄回頭看了一眼,一聲呵斥,“出去!”

書辦如蒙大赦,忙滾著出去了。

黃裳和遊師雄都陰沉著臉,聽說了今天都堂會議上發生的事情,兩人的反應都是一樣的憤然,甚至有隱隱的懼怕。

黃裳難以置信的搖頭,“相公竟就這麼放過了!”

遊師雄皺著眉,猜度著,“也許在相公看來也只是一件小事。為了區區一個小校,說不定會毀掉兩位相公的計劃,相公或許是權衡了過後,才隱忍下來。“

黃裳拍著桌子,“但至少要讓呂嘉問把人放了啊!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把人抓起來,這算什麼?!前面抓只黃鼠狼,後腳是不是就能把我抓了?前面抓一個賣油的,回頭是不是就能抓你遊師雄!”

遊師雄本是心中沉鬱,可聽了黃裳的話又忍不住想笑,抿了抿嘴,“相公是不是在考慮之後的事了。”

“之後怎麼樣?就得讓著那廝?”黃裳恨聲叫道,他想進都堂,可不是為了進去受人氣,他在開封知府的任上,氣已經受得夠多了,“不管相公現在是怎麼想。我們就該做我們該做的。不讓呂嘉問之輩有所顧忌,等相公退下後,還不知道他們會怎麼興風作浪。”

遊師雄又皺著眉,“要不要去問一下沈存中。”

“問他作甚?相公不方便說的話,他應該幫著開口。”提到沈括,黃裳火氣就更大了,“他在都堂裡面是做什麼的?難道還要相公一個人在前面衝鋒陷陣?一個都頭的事,都要相公來說,要他何用?”

黃裳氣得又要砸桌子,他陰狠狠的看著遊師雄,“也許景叔你不知道,王楚公可是說過他是壬人!熙宗皇帝也這麼說過!”

遊師雄當然知道,他還知道自己就任鐵路總局的任務之一,就是清洗沈括在總局內部的殘留勢力——韓岡沒明說,但這年來,沈括當初在鐵路總局手下得用的官吏,不斷有人升遷,有的去做了親民官,有的去了其他衙門,總之都遠離了鐵路體系。

沈括的人品,一向是不被人看好的。

往好裡說是膽小怕事,不敢在權勢面前堅持自己正確的意見,往壞裡說,就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見風使舵,來回搖擺。

要不是他本身有讓人無法捨棄的才華,韓岡也不會幫助他。更不可能讓他成為鐵路系統第一任掌控者,並由此晉升都堂。

沈括將鐵路總局交割給遊師雄,專任都堂之後。其實這就是韓岡對自己卸任之後己方派系的安排。

沈括在職位上可以更進一步,但權力也會因為職位上升而上升。但他在鐵路總局裡的勢力,卻必須要進行遏制。漸漸成為都堂百司之中權柄最廣、獨立性最強的一個衙門的鐵路總局,必須要託給最讓人放心的下屬。沈括的心性,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讓韓岡放心的。

“沈括,我是絕不想理會的!”黃裳決絕的說著,“景叔我問你,這一次你打算怎麼辦?”

遊師雄反問,“難道你準備去御史臺要人?”

“在站臺上直接把人給帶走。什麼時候鐵路總局就這麼軟了?御史臺又怎麼樣?過去要畏其三分,現在不過是條死狗,還了魂而已。”黃裳毫不客氣,“過去看在都堂和相公的份上,讓他兩分,還當真以為他有臉面啊。不給他臉,他能怎麼樣?當真以為議政中有幾個待見他的。”

兩人都是預定要進入都堂的繼任者,不過還是要經過一道議政會議的選舉。名義上他們能否當選,還要看選舉中得到的票數。如果能借此良機,打壓一下人人側目的御史臺,那麼選舉時票數上肯定會比現在要好看。

“那就這麼做吧,要御史臺直接放人。”遊師雄是個沉穩的性子,不過一旦做了決斷,就雷厲風行,半點也不耽擱,“勉仲你把開封府的人手準備好,我這邊鐵路總局的兵馬不能輕動,動了就越界了。不過車馬能調動,我回去就安排,五六十輛馬車,足夠把御史臺大門給堵上。要嗎不鬧,要鬧就要鬧個大的,我們要好好討一個說法!”

“好,就等你這一句。”黃裳一拍桌子,大叫道。拍過桌子,又皺起眉,“不過這麼做,總得有個名目。御史臺把楊弘方抓進去,也說是天波楊府犯事牽連,沒說是被趙家、錢家牽連的。”

“名目?”下了決斷之後,遊師雄現在反而成了主導者,“你那邊就說御史臺亂倒垃圾,汙染環境。軍巡院不是經常拿這一條抓人去掃街嗎,完全可以抓了御史裡行去掃地。還有你府裡的快班不是很能耐嗎,讓展熊飛、丁兆蘭出面,說御史臺裡面有人犯了案子,有嫌疑,要抓進去問一問,跟御史臺學嘛。”

黃裳狠狠的一點頭,“好,這個理由好!”

“至於我這邊,”遊師雄咧起嘴,露出一個肉食動物的笑容,“就是要賬。卻說御史臺那邊還欠我總局的車馬費,上個月才看過,差不多有七八千貫了。”

御史臺內車馬配備不多,臺中官吏,就跟大多數衙門一樣,經常借用鐵路總局的交通馬車

——鐵路總局的挽馬多,自產列車車廂的技術,造四輪馬車也不為難事,鐵路總局轄下的南方車輛廠和北方車輛廠,都有獨立的分廠製造各型馬車賺錢。從千貫級高檔貨色,到五六十貫的平價貨都可以買到。各地州縣的買家,都很認兩家車輛廠所出產的馬車。

故而鐵路總局的馬車,只是在京師,就有兩三百輛之多。各個衙門都經常借用這些馬車,有的記賬,有的不記,但無論記與不記,基本上都是不給錢的。

鐵路總局財大氣粗,每天在幾萬裡鐵路上奔行的挽馬就有數萬匹,區區幾百輛馬車拿出去讓人用,只是九牛一毛。

但是現在真要認真計較,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說得過去了的。

兩人都是行動派,約定好中午未時前動手,一起把御史臺給圍了,就各自回去安排,半點也不再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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