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交給你了’還不是所有人都要參合。”年輕人怏怏然的說著,仰起臉,又說道,“叔公,你還沒說俺猜得是對是錯呢。”

總捕不耐煩的一擺手,“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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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得意洋洋的走到外間,空蕩蕩的快班廳裡面,就只有他的兩個跟班和三兩個書辦在門口扯淡。

一個書辦回頭看見年輕人,立刻蹦躂起身,直跑上來,“這才過多久啊,就一天不要,都已經把賊人給抓住了。”他亮出大拇指,“小乙哥,好本事。”

“算不上,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年輕人謙虛著,眉眼卻揚起,越發得意。

另一個書辦嘆著氣,“這幾年,京裡的案子真是越來越多了。抓到作奸犯科的就送去墾荒,怎麼賊人還不見少?”

年輕人說著,“也不看看京城裡面有多少人,人一多,這案子能少嗎?”

“人多真的是麻煩多。”年輕人的一個跟班道:“俺家在河東,太谷縣,縣城就幾條街,千來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來來去去都是熟面孔,幾年都不定有一樁搶劫的案子,更別說殺人了。”

一個書辦立刻取笑他,“可惜太谷縣沒有李二姐。”

另一個書辦跟著笑,唇邊兩撇鼠須上下飛動,笑得煞是猥瑣,“李二姐一看就是能敲骨伐髓的,這幾天李三兒你精神都不好,是不是腎虛。”

“你他娘才腎虛!”李三兒跳起來,拍著襠,扯著胯,“老子天生一杆金槍,豈是你等死蛇爛鱔比得上?”

“好了,不要鬧了。”年輕人這時候沉穩起來,“去收拾一下。有大案子了。”

“小乙哥,早上的案子文書還沒做好呢。”一個跟班叫著,手裡抖著一沓子空白的文案。

這些全都是結案時要填寫好的,以便集結入檔,否則把人犯送去推官那邊都不認。因為朝廷推行一切公事需經案牘,逼得不少衙前都得去學習識字。像年輕人認識的幾百字,全都是因為要填寫這些文案被逼著學出來的。不過之後就能看懂案情報告了,故而年輕人也沒怎麼抱怨過。

“什麼文書,小乙哥你要辦的是都堂廣場的槍擊案吧,這個才是大事!”另一個跟班從桌上跳下來,一邊叫著,“總捕還是最相信小乙哥你。叫你過去就是讓你去查辦此案吧?”

“你們都聽說了?”年輕人問。

“才聽說的。”跟班道。

年輕人點點頭,轉身問書辦,“有沒有案情報告。”

“東衙那邊剛送過來的。”方才一直沒說話的一位老成點的書辦,遞給了年輕人一份油墨未乾的卷宗,嘿了一聲,衝著空蕩蕩的桌椅努了一下嘴,“全都沒拿,總捕一訓就都跑了。查什麼都不一定知道,也不知是去哪裡查了。”

“等晚上回來就知道了。”

年輕人說著笑了笑,低頭看卷宗。他看得專心致志,整個人的精神都鑽進了卷宗中的文字內。兩位跟班不敢打擾他,悄悄的退到了一邊去,而三名書辦早就到一邊辦他們自己的差事了。

半晌,年輕人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自己痠痛的眼睛。衙門裡面的公文儘量使用簡潔易懂的文字,他半蒙半猜,把案子的內容瞭解得差不多了。不過也是因為這樁案子現在已知的部分太少,自然不會有太過複雜的文字。

“小乙哥。我們去哪裡查?”

年輕人沉吟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耳朵一動,往外面望過去。

“丁兆蘭,丁小乙,丁小乙可回來了。”一串急促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一個人隨著話聲繞過照壁,隔著一座院子一眼就看見了年輕人,立刻驚喜地叫了起來,“啊,正好。小乙哥,你回來了。嚴官人命俺請你過去。”

年輕人,也就是丁兆蘭點了點頭,對兩名跟班吩咐了一聲,“在這邊等我。”就跟著來人一同往外走去。

橫穿過半座府衙,丁兆蘭走進一座前後兩進的院落,比起快班的院子更大得多,裡面的胥吏、書辦,比起快班也更加忙碌。

丁兆蘭從院子旁的廊道上走過,大多數人看見他都會停下腳,向他問好。丁兆蘭也溫和的笑著向人回禮。

最後兩人走進一間屋子,沒有通報,也沒有等待,直接就走了進去。房間內光線有些昏暗,還沒到黃昏就點起了煤油燈。

嚴寬就在燈下,手中的湘妃竹製的毛筆動得飛快,邊寫還邊說,“馬上要去蘭棠院,該說什麼話得先寫好。你先坐。”

丁兆蘭安靜的在邊上的杌子上坐下來,沒有謙讓,也沒有出聲打擾。

“案情都知道了?”嚴寬問著話,手裡的筆依然不停,分心二用,看起來卻是遊刃有餘。

丁兆蘭點了點頭,“知道了。”

“怎麼想?”嚴寬繼續問。

“似乎有些不對。”丁兆蘭沒什麼把握的說,“但俺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覺得不對就對了。”嚴寬寫字中飛快的抬起眼,瞥了丁兆蘭一眼,“但後面的事,是大府,甚至是更上面的要考慮的。你我都不必想那麼多。你只要查出究竟是誰開的槍,槍支的下落在何處就可以了。”

“這個並不容易。”丁兆蘭皺眉說道,“關鍵那是御街,御街兩側沒有商鋪店家,想找個目擊者都找不到。俺不覺得廣場上有人看見了兇手開槍,就是被殺的朱子……”

“昂。”嚴寬代丁兆蘭念出了那個他不認識的生字。

丁兆蘭立刻跟上,“朱子昂身邊的同學,他當也沒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