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要是給行人司拿回去了,俺丁小乙是丟了一條破案的路,難道軍巡院不是一樣。行人司來了之後,我肯定是看不到屍首了,可我現在也還是沒看到屍首啊,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可你就不一樣了,人丟了,臉也丟了,什麼都沒拿到,虧不虧啊!”

軍漢腳下一頓,一雙眼睛怒瞪著丁兆蘭。

丁兆蘭笑得毫無煙火氣,“合則兩利,俺有俺知道的,你也有你掌握的,兩邊合作,之後各看本事,勝過讓行人司那個外人撿了便宜去。”

比起快班的捕快站在自己的頭上,軍巡院上下寧可讓行人司當頭。要不是相公抬舉,快班總捕比軍巡院使差了不知多少,哪裡可能爭同一個位置。行人司好歹也是直屬都堂的衙門,被他們壓上一頭,還沒那麼不服氣。

歐三也是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但丁兆蘭的話,就在他耳邊響著。軍巡院更願意行人司當頭,那是對軍巡院整體說的,但換做他個人呢?軍巡院自家把持的現場,給行人司搶了過去,回去之後他怎麼交代?

除非馬車裡面的死者不是行人司的人,那樣的話,行人司來了也能擋得住。但如果丁兆蘭說的是事實,那麼行人司肯定會不惜一切的要把現場控制住,難道要動手硬擋不成?不動手的話,必然是攔不住的。

心中幾番盤算,歐三終於下定了決心,“你有什麼訊息?”他問道。

如願以償,丁兆蘭按捺下欣喜,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馬車裡面就是行人司失蹤的四個人,或者四人中的幾人。這四個人,失蹤之前租了一輛車,去了國子監。再之後就沒了訊息。他們的馬車,是向大通車行租來的,並沒有還回去。”

歐三板著臉,他手下的人的確在水裡的馬車上發現了大通車行的標識。眼前的這一位,應該就是得知是大通車行的馬車才如此急促的趕過來。

“他們跟那件案子有關係?”歐三問道。

丁兆蘭反問:“前日外城南還出了什麼事?”

歐三臉色一變,“你們不是鬧了一夜,最後說是無名屍嗎?已經拉去化人場燒了。”

丁兆蘭衝他一笑,“是啊,不僅燒了,還送去漏澤園埋了。”

丁兆蘭的回答配合上他詭異的笑容,卻讓人往相反的地方去理解,歐三點著頭,“原來如此。”

丁兆蘭道:“俺丁兆蘭的名頭放在這裡作保,這四個人,就是那樁案子的關鍵!”

“好,小乙哥你既然這麼說了,我歐陽春又如何不信?但我還有一條,”行三的歐陽春豎起一根手指,“只是這車裡面的人,包括車子,你檢查出了什麼都要告訴我!”

“當然可以。”丁兆蘭點頭。儘管歐陽春是得寸進尺,但他也不想多糾纏。

歐陽春抬起手掌,“君子一言。”

丁兆蘭迎上去,啪的一聲脆響,“快馬一鞭。”

歐陽春隨即回頭,大聲吼道,“讓橋上的人都滾下去。封橋,封路。”

原本因為準備將馬車從河邊拖上岸,只從隔壁的雜貨鋪中,弄了一卷細麻繩將河邊的繫馬樁和柳樹連起,將河岸封住,沒有去驅逐虹橋上的好事者。

但現在知道了馬車和車中人的身份,那麼任何細節都不能洩露出去,尤其是給行人司。

一群人罵罵咧咧的被趕了下來,毫不留手的幾下槍托,沒有外人還能在橋上賴著了。

歐陽春的手下清光了虹橋上的閒雜人等,歐陽春本人就陪著丁兆蘭上了橋。

一輛馬車半側在河中,離著橋下不遠。一邊的頂部和半邊車門路在水面上,透過略嫌骯髒的車窗,能看見藍色的影子。馬車前方的河水中,還有兩匹挽馬的屍體,一匹被壓在下方,只能看見半個頭,另一匹有半個身子暴露在水面上,肚皮鼓得很厲害。

兩艘小船停在馬車旁,上面各有三五人,還有幾人在河水裡浮浮沉沉,忙著用繩索捆住馬車。嘩啦一聲,一人從水裡鑽出,溼噠噠的衝著岸邊喊,“韁還沒斷。再拿把斧頭來。”

另一艘船上也有人喊,“斧頭使不上勁,去找修枝的大剪刀來。”

岸邊上,一名巡卒匆匆跑上河邊的街道,汴水兩岸各有大道沿河,河岸一側是楊柳依依,另一側則是店鋪雲集,開封府中最是繁華的去處之一。

巡卒沒幾分鐘就回來了,肩頭扛著一根一丈長長杆,杆頭是一把大號的鐵剪刀,剪刀的刃口並不長,只有鐵把手的一半,比後段的竹竿更短了許多。

不過這名巡卒沒回岸邊,直接跑到虹橋最高處,歐陽春和丁兆蘭的身邊,從橋上將長柄剪刀遞了下去,衝下面叫道,“接好了”

“這小子,一身的機靈勁。”歐陽春帶著炫耀的誇獎著。

“是令弟?”

“家叔晚生的么兒,託給我照料。”歐陽春說了一下,低頭向下。

船上的人拿過修枝剪刀,將刃口張開,對準水下的韁繩,用力一夾,皮韁繩一夾二斷。

兩匹挽馬載浮載沉的被拖到河岸邊,一隻滑輪牢牢安在河邊的樹上,七八個壯漢一起用力,先把兩匹馬拉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