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推官到底知道了多少?總捕又知道多少?

還有,昨天傍晚見面的那一位,他所說的話,也有類似的用意,他又知道多少?

應該是知道的

可是那樣的話,他們的立場又在哪裡?

還有,原因呢?

真的是像一團亂麻,讓人納悶。完全弄不清楚。

丁兆蘭喝了口別人遞過來的涼湯,壓下心頭的煩躁。

放下總捕和嚴推官他們的事,只考慮文煌仕的失蹤。

文煌仕的失蹤,對其他跟隨於他的學生是有利的,而對都堂的好處更大。一切事項都終結在文煌仕身上,背上罪名的文彥博曾孫,讓都堂成為了受害者,博取了士民的同情。接下來即使是要針對以文彥博為首的那一干反對者下刀,依然能得到比過去多得多的贊同。

也就是說,真正凶手其實就是行人司的人,受到了都堂指使。

那樣的話,消失無蹤的馬車、槍手,以及新式火槍,就能說得通了。

不過,按照這一思路想下去,都堂根本沒有必要射殺學生,射殺士兵才是最合適的選擇,更能激起更多人的義憤。如果都堂的打算正是自己所想,那麼射殺學生,反而是與目的南轅北轍。

此外還有一樁事,讓丁兆蘭的推測無法說通。

煽動黃德的人,又與文煌仕交好。如果是他煽動了文煌仕,按照之前的推理,那他是奉了都堂的命令,但他為什麼又要去煽動黃德?

昨天黃德的一番話,對都堂多有抨擊,怎麼想都不該是聽命于都堂的人該做的。? 要?看書 ?要?·1?K?A書N?SHU·CC

在文煌仕失蹤的現在,那一位白永年就是他丁兆蘭所能掌握的最重要的線索。

只是那人藏得很深。昨夜丁兆蘭設法查到了國子監的學生名錄,其中許州出身的學生,不論是外舍、內舍還是上舍,總共有二十七人,但沒有一人姓白。他又設法查了所有白姓學生,僅有七人,然而與黃德所述還是對不上。

也就是說,有那麼一個人,偽造了姓名,偽造了身份,混跡於國子監中,煽動了文煌仕,又煽動了黃德,在國子監內攪風攪雨,甚至在京師中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這樣的人,肯定不簡單。尋常議政都做不到這麼大的事。如果說他背後有一股龐大的勢力支援,丁兆蘭肯定會相信。

但要說真有這樣的一個人,丁兆蘭卻又覺得不一定。文煌仕是世家子弟,他這樣的人要是去交朋友,至少會將朋友的三代都查清楚。一個實際上查無此人的冒充者,如何能得到文煌仕的信任?

如果換一個想法,此人只是對黃德瞞著自己的實際身份,而他在文煌仕身邊是卻是真實的身份,這就能說得通了。

這就是丁兆蘭今天想要做的。帶上黃德,把那位‘白永年’從國子監的深處,像挖蚯蚓一樣給挖出來。

“難道要去洛陽搜人?!”

來自身邊的叫聲,打斷了丁兆蘭的思路。

丁兆蘭側過臉不快的看過去,那發出驚叫聲的捕快卻毫無所覺的拉著他,“小乙哥,萬一找不到文煌仕,你說該不該去洛陽搜人?”

“該啊。”丁兆蘭道,心裡又加了一句‘都堂可不會允許這麼做’。

“都堂不會答應的!”那捕快瞪著丁兆蘭,“文老太師終究是一位相公,他沒了體面,現在的相公們又哪裡來的體面?要知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刑不以大夫為上,禮不以庶人為下。”跟他辯論的那名捕快則說道,“即使庶人,難道婚喪嫁娶就不用禮了。難道士大夫犯法,就不用受責了?”

“庶人不是不用禮,而是最下等的禮。士大夫犯法,不是不用受責,卻是不加刑求的。”

“氣學那邊就說民胞物與,天子是宗子,但我等亦是出自於天地,只是不如他是嫡脈。士大夫更只是家相。誰比誰差多少?小乙哥,你說是不是?”

再一次無辜的被扯進來,丁兆蘭有些哭笑不得。

氣學宗師上京講學,報紙上都會刊發他們的言論。甚至婦人、孺子,都會說一句‘民胞物與’。不過對於道理,有興趣的依然不多,但只要是那種聳人聽聞的說法,就會傳播得很廣。

比如編寫三字經的靜安田先生,去歲上京講學,公然說皇帝應當垂拱而治,所謂祭由天子、政由賢人。天下人只要讀書識字,明瞭道理,都該有選賢之權。甚至說婦人之中讀書明理者,比渾渾噩噩不知道理的愚夫更有資格投票選賢。

對於這種說法,百姓們喜歡,婦人也喜歡,但不屬於氣學計程車大夫則十分反感,新學中的大儒也有出來反對。

兩邊在報紙上吵了一通,很是熱鬧。罵道恨處,甚至有說皇帝是天下之大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