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微雨(七)(第3/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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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六道,“朝廷要在河北修路修橋,都是要考察過沿途河道才會決定路線的。小人曾經跟著相公去看過一回,程大夫巷的架閣裡,各地地理水文,資料堆積如山。”
鐵路總局的正衙在都堂旁邊,但由於轄下權柄繁複如都堂,下屬的不同部門有二十多,京師中就不得不多設了好幾處衙門,安置各房。其中負責前期勘探路線設計修造規劃的鐵路設計院,就安在城北的程大夫巷中。
“不過總局派人考察河道水文,重點都不是航運。”陳六繼續說道,“具體能走多大的船,恐怕鐵路總局裡面是查不到。”
“這件事之後要好好議一議,多一種手段,河北的防衛也會多上一重。”韓鐘有點興奮起來,“就是日後不用炮艦,蒸汽船做水運,對鐵路運輸也能起一個拾遺補缺的作用。”
“二郎真是思慮長遠,的確是如此。”陳六說著,岑三也在旁誇著韓鐘的眼界。
其實兩人哪裡不清楚,這種事根本就不必韓鍾來說,內河七大船場都在設計蒸汽船,難道只是為了造軍艦?
河北水道密佈,從立國時起,歷代朝堂都在致力於在河北修造運河,溝通南北水道。從太宗時起,就已經能做到透過不同水道的週轉,自大名府一路坐船抵達安肅軍。
即使有了運力更強,速度更快,路線也更直接的京保鐵路,河北水運也沒有被放棄,河北各地淤田灌溉都需要暢通的水道,而且這也是很寶貴的運輸渠道,是鐵路運輸的最佳補充。
但在河北的水系中做航運,從南往北,從北往南,藉助運河穿梭在一條條不同的河道中,時而順流,時而逆流,對水路稍稍生疏一點的水手,就能把船隻帶進岔路去,而更重要的,在平緩安靜的水域中使用的竹撐和船槳,在河流中派不上太多用場,還是必須要有縴夫,否則遇上逆流便寸步難行了。
若換成是蒸汽船,縴夫就不需要了,只要有一個引路的,沿途再有幾個加煤的港口,河北各州將會是暢通無阻。
“不過有一點,河北各州縣的大戶,都投入了太多家業在鐵路上,朝廷也喜歡鐵路,收錢方便,要是有人要在河北辦航運,可就是捅了螞蜂窩。還不知道會怎麼死。”
韓鍾在京師長大,父親又是宰相,每日耳濡目染,有著天然的政治敏感性,即使有時候會犯些迷糊,在政治利益上卻十分敏銳。
陳六和岑三都暗自點頭,要是韓鍾一直都表現得跟方才一樣糊塗,他們還不如找機會返鄉養老。
“二郎!六叔,三叔。”
一個人一邊叫著,一邊跑上大橋,急匆匆的往韓鍾這邊跑來。
陳六看過去,卻是方才派出去的斥候,年紀輕輕的,是韓家家生子,跟著韓鍾一起來河北。
岑三上前急急的問他,“小猴子,出了什麼事,列車到哪兒了?”
“沒出大事,就是翻車了。”小猴子喘著氣,把他知道的都說了一遍。
其實還是軌道出了問題,是遼人暗地裡做了手腳。昨天修路時沒有發現,列車來回兩趟都沒事,但今天又走過一遍,一側軌道鬆脫,兩節車皮都翻了下去。
護衛列車的有一個馬軍指揮,隨車而來的維修廠工人也有二十多,車子一翻,護衛隊先是慌慌張張的救人,等人救出來後,看著車子已經沒辦法收拾,急得跳腳,趕緊派人回去找新車。等新車來了,又趕著將掉落的鐵軌部件重新裝車。
維修廠和護衛隊兩邊都以為對方已經派人去通知韓鍾了,便沒有再派人報信,誰想到都沒有,竟犯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韓鍾聽了之後,都沒力氣生氣了。這種事傳出去,外人不會笑話當事人,只會笑話他韓鐘沒本事,沒教導好下面的人。
一番磨蹭,幾番波折,韓鍾所率領的維修隊,這一天一直到了中午才出發。
午後的熱浪中,維修的工作終於鋪開了。徐河以北的鐵路軌道,被破壞的程度又要超過南岸,韓鍾覺得天黑之前,估計是沒辦法走太遠了。
到時候是回石橋堡,還是再稍稍往前一點,去……
韓鍾正想著,就看見陳六臉色難看的走過來,“二郎,不好了。”
“怎麼……”韓鍾剛剛開口,隨即就瞪大了眼睛。
就在前方的一處小丘頂上,不知何時,多了幾名騎兵。如果從作戰的角度來說,並不算遠了。韓鍾雖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已經能夠分辯出他們的身份。
陳六一嘆,“遼軍來了。”
數里之外,遼國的騎兵悄然而至。
此時韓鍾一行離開徐河大橋僅僅三里而已,但想要退回去已經來不及了。除非是韓鍾願意孤身逃回,最多也只能帶上騎兵,將修路隊給丟下。陳六問過韓鐘的意見,韓鍾立刻就拒絕了。
在遼國騎兵衝殺過來之前,韓鍾和他的人不過是來得及將維修的攤子收拾一下。
鹿角比昨天下午佈置的要多一些,但遠不及昨日上午的警備。火炮早前就從車上拖出來了。在維修位置上前後左右的放置,不過對面五六千的遼國騎兵,也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快放出求救訊號。”陳六毫不猶豫的代替韓鐘下了命令。這個時候,臉面是用不著顧及的。
韓鍾只是瞥了陳六一眼,然後預設了陳六的僭越。他也很清楚,這個時候必須遵從專家的意見,將指揮權交給經驗豐富的陳六。
紅色的濃煙升上天際,韓鐘的手下正用最快速度整備陣地,視野中的遼軍越來越多,甚至可以看見其中有許多騎手開始更換馬匹,準備開始衝鋒。
從出現的位置和旗號上來分辨,那是五隻歸屬不同的兵馬,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千人的樣子。浩浩蕩蕩,旗幟連綿,鋪開的正面有五六里寬,充斥在宋人們的前方視野。
而韓鍾這一邊,連同修路的工人,加起來也才不過千餘人。韓鍾現在就要憑藉這一千多人跟五六倍的敵軍對壘。
‘贏得了嗎?’韓鍾自己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