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這時向屏風外瞥了一眼,然後一彎腰,飛快的從趙煦奪過了三頁紙片。

趙煦剛要驚叫,卻見王保什麼話都沒說,就將幾張紙丟到嘴裡,狠狠嚼了幾嚼,脖子一抻,硬是吞嚥了下去。

趙煦眼定定的看著重新恢復到木然呆板的王保,忽然間眼圈泛紅,又想哭。

王保臉上卻泛起了急色,手指著外面,眼睛抽筋一般的遞著眼色。

趙煦愣了一下,明白了過來。

“來人!”趙煦抽了抽鼻子,一抹眼睛,大聲叫了起來,“朕要起來。”

話音方落,立刻就有幾名宮女端了水盆和小塊黃綢過來。

水盆裡面盛滿溫水,又撒了香精。黃綢則是如蜀錦,柔軟又厚實,專一為皇帝大解後使用。

開封城的糞行裡面就有人專做這營生——每日守在在皇城出來的下水道口,將這些緞子撈起來,大部分是拿去洗乾淨賣給人做汗巾。

被服侍著淨了手,又換了身乾淨衣服,趙煦在大次中央當著衣架,讓內侍們給自己換上去太廟的穿戴。

眼角的餘光,不時看見王保沉默獨立的身影,趙煦的心中安定了許多。

即使狡婦奸佞都想盡辦法要孤立自己,可天水趙氏百多年來對天下的功德,不知有多少人銘記在心。

王保就是其中一個。

趙煦相信,福寧殿中,絕對不止一個王保。這些宮女、內侍裡面,肯定還有自己的支持者,只是畏於慈壽宮與兩府的淫威,不敢表明心跡。

只要積攢實力,等待時機。

身邊有人可以保護自己,宮廷之外也還有不知多少正人義士,在等待著掀翻那些賊子的機會。

趙煦仰起頭,讓人將沉重的十二旒冕戴在頭上。

昂首挺胸,一股使命感充溢在胸間。

自己還年輕,還有頗多時間,日後的年月,他定要在忠臣良將的輔佐下,將這被奸臣權相篡奪的大政給奪回來,還大宋江山一個朗朗乾坤!

‘父皇在上,兒臣趙煦,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趙煦嘴唇翕動,無聲的向早已不在的父親立下誓言。

……………………

“皇帝皇后差不多該出發了。”

韓岡看了一下座鐘,發現不知不覺已經是申時了。

曾孝寬也將視線投遞過去,也吃了一驚,“都這個時候了?!是得快一點了,不然怕是趕不及回來。”

婚禮該在黃昏舉行,等趙煦和越娘去了太廟再回來,正是應該是暮色將臨的時候。

如果中間有什麼事耽擱,使得誤了吉時,從章惇開始,所有擔任主持和組織工作的官員,都得受到懲處,即使章惇是首相,也不能就此免責——一個組織想要維持穩定,保持其生命力,即使組織的首腦,也不能隨意免除自己理應承擔的責任。

不過以章惇的強勢,即使皇帝突然腹瀉,他也會在預定的時刻將皇帝強扯上玉輅,絕不會在意皇帝會不會拉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