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點,緩緩的,緩緩的左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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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府之中,也並不是只有章韓二人。過去二人排擠同列,使之只能俯聽命,若其頹勢一顯,曾、沈之輩,安肯與其共存亡?”

馮京興奮的說著。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章惇、韓岡,非主非王,但他們手中的權柄,卻如同帝王。

所以天下怨艾,同樣集於一身。

畏起權勢者,也必定想要奪其權勢。

只要把指控散播出去,又有多少人會為他們分辨?

當勾連敵國的罪名被世人認定,即使太后回來,也救不了章惇和韓岡。

這一推論,文彥博同樣也得出了。

“韓岡是寒門素戶,根基淺薄。章惇雖出身福建豪族,可惜本身就是支脈,又不肯提拔親族——他連親生兒子都不肯照顧——族、姻兩方,誰肯助他?

兩株大樹並立,看著都是枝繁葉茂,可一場狂風下來,哪個能挺過去,就看根子到底是誰更深了。”

馮京臉色稍變。

他自達之後,也著意為自家營植根基。可惜僅僅一代人的時間,完全比不上文彥博這等自晚唐延續至今的鐘鳴鼎食之家。

但很快,他便釋然。儘管弱點相同,但敵人的弱點被抓住,總比自己的弱點被抓住要強。

章、韓二人炙手可熱十數年,如今天下板蕩之際,卻容不得他們再繼續把持朝政了。

“不過要儘快。”馮京提醒道,“免得他們還有什麼手段,再給人添麻煩。”

文彥博顧盼而笑,“不如今日?”

馮京立刻點頭,“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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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怎麼應對就行了。

聽見韓岡如此一說,韓鉦雙眼一亮,“阿爹肯定知道如何應對了吧?!”

打小兒韓鉦就從母親和下人們那裡聽說了自家父親種種豐功偉績,從最早的寒夜軍庫殺三賊開始,韓岡的一樁樁事蹟,伴隨著韓鉦一起成長。

在韓鉦心目中,父親就一個無所不能、英明神武的形象。

“把書架上那活頁夾拿下來……對,就是那個。”

韓鉦聽著韓岡的吩咐,從書架上取下一個活頁夾來,裡面只有兩份裝訂好的文稿。

“這是……”

“社論。”韓岡很是愜意的輕晃起搖椅來,“待會兒你去東十字大街,把這一份送過去,跟李特說,明天我要在頭版上看到。”

東十字大街,是《蹴鞠快報》的新址,而李特,正是《蹴鞠快報》的總編輯。

韓鉦一直都清楚,京師裡面的兩家大報社,與自家父親的聯絡十分緊密。很多訊息,父親都是借重兩家報社來公佈,壓制了流言的產生,也帶來了更好的效果。但哪一家更加緊密,卻是到現在他才知道。

“一份?這裡有兩份。”用拇指掰開有點緊的鋼絲夾子,韓鉦將兩份文稿拿了出來,“是‘兄弟鬩於牆,外禦其侮’這一份?”

“不。”韓岡搖頭,在搖椅上前後搖晃著,帶著莫測的笑意,“是‘殷鑑不遠,在夏後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