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京只是商家子,家族勢力遠比不上文彥博,一日退出朝堂,就成了聾子瞎子。

文彥博能夠將不同地方、不同人物那邊打探來的訊息整理還原,準確及時的瞭解到事實真相,而馮京想要比文彥博知道得更多——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除非直接去問韓岡。

馮京是富弼的女婿,韓岡的兒子則定了富弼的孫女,說起來兩邊也算是瓜葛親,不過姻親的姻親,這層親戚關係在朝堂實在太普遍,根本只能算是路人。真要說緊密的,兒女親家才是——當然,馮京可不想讓人記起,他還有一個叫蔡確的姻親。

“真正打算怎麼做,除了韓相公自己,最多也就太后和蘇平章知道內情。很多事,章相公恐怕都被矇在鼓裡。”

“章子厚最近可有何動靜?”

“要是有了,朝廷也不會這般平靜。”來客嘆道,“兩位宰相實在是有先賢遺風,共理大政卻從無齟齬,非是皆懷一片公心,豈能有此和睦?”

先賢遺風?

真當他馮京是第一天認識章惇和韓岡嗎?

是因為外敵太多,他們才會齊心合力。

至於這一次的事,兩人肯定是都有盤算。

如今流行的楚漢象戲有一招叫做捨車保帥,韓岡、章惇放棄了這麼多,他們想要保住的只會更多。

不過絕不是為了保全名聲。

這就是笑話。掌權才能保住名聲,丟了權柄,什麼髒水都能潑上來。

看看唐太宗怎麼做的。活秦王能改起居注,死太子就只能被潑髒水了。要是韓岡和章惇以為放棄權力,就能換來名垂青史,百代流芳,他們早就給人弄死了。

只是韓岡、章惇如今表現得太過大公無私,讓人挑不出毛病,馮京現在唯一想弄明白的,就是兩位現任宰相到底有什麼打算。

快要踏破家門的訪客,都是失意之人,所知皆謠言,除了問一問眼前的這位在中書門下辦差的世侄,馮京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可靠的訊息來源。

半個時辰後,年輕的客人從馮京寓所出來,走上等候已久的馬車。

片刻後,他又登上了另一輛馬車,對著早已坐在馬車上的一名乘客,他低聲道,“馮京老糊塗了,相公可以不用再費心。”

“哦,那就剩潞國公了。”

……………………

此時文彥博的身前,兩個兒子正各執一端,相持不下。

文彥博閉著眼睛,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準備去平息文及甫和文維申之間的硝煙味。

自上京後,他就沒什麼精神,不想多費口舌,也不想多耗精神。

只是看見文彥博的態度,文及甫、文維申訕訕然的不再爭論。

文及甫忙著給文彥博張羅茶水,文維申則從一旁小几上,拿起一張寫著一片蠅頭小楷的字紙,討好的笑道,“大人,這是大.法院的具體條款,剛剛從政事堂傳出來的,要不要看一看?”

“放一邊,看著累。”

文彥博只瞟了一眼,看見上面是滿篇的墨字,便沒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