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章惇、韓岡所收服的一干議政,方才沒有一個人開口。曾孝寬、王居卿等人沒說話很正常,可就連蒲宗孟都沒搭腔,這讓熊本不禁開始審視起自己方才的攻擊是否倉促了一點。

也許時候還不到?

章惇問道,“玉昆,你事前讓人試吃過沒有?”

“三人同時試吃,都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一兩日後,會有類似於便血的症狀……”韓岡頓了一下,給了聽眾們一點思考的時間,“黑的。”

章惇並不在乎吃過炭粉後的排洩物究竟是什麼顏色,他緊緊追問,“太妃讓人試吃了嗎?”

“不太清楚,御藥院那邊沒有通報。或許沒有吧?”

議政們各自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方才的絕密檔案中沒有披露的訊息。

韓岡拿解毒用的雞骨炭粉充當毒藥,已是形同諷刺,而更加讓人覺得心驚的,是太妃竟然沒有讓人試吃一下,就把‘毒藥’給了自己的兒子?這可是她明明白白讓人找的藥物。

那可是親兒子啊,而且身體還不怎麼好,她怎麼就敢就這麼放心的交給皇帝?

她可並不知道這藥是骨炭粉,只知道是能讓人產生中毒症狀的藥物。

是藥三分毒,以天子的體質,常人能忍受的毒性,或許他吃下去就一命嗚呼了。太妃怎麼就敢連試也不試,就讓自己兒子服下此藥?

“天子真的是太妃親生的嗎?”蒲宗孟半調侃半認真,“我怎麼越看越不像。”

韓岡道:“人已經半瘋了,做出什麼都不足為奇。”

熊本立刻抓住了話中之意:“也就是說還有下一次?”

“當然,此事不成,太妃肯定還會另想他法。”韓岡十分乾脆的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沒有任何掩飾,他衝熊本笑了笑,“方才伯通也說了,太妃性子堅韌……或者叫做偏執,已是心疾。”他指著自己的心口,此時,臉上已沒了笑容。

“就沒有辦法避免?”蒲宗孟皺眉問道,“倒是不怕太妃如何,但這一次太妃雖沒有得逞,可下一次呢?若天子有個萬一,我等不免被動。”

王居卿道:“也沒幾日了,再怎麼折騰,守到天子大婚,那時候就雲破月開了。”

宰相們的打算,在座的議政們都清楚,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尤其是這幾樁事,完全能徹底解決太妃,甚至皇帝,根本沒有必要等到天子大婚之後。

“萬一就是這麼幾天出事呢?太妃可以從其他地方拿到藥。”熊本道:“我曾聽說御藥院有一庫房,珍藏了各色毒藥無數,不知可有此事?”

在座的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知曉此事,直到十幾年前,南方有多地的貢物都有毒藥一項。但剩下的三分之二,則面露驚容,畢竟只要沒有在當地任官,沒幾個人會去注意千里之外的其他州縣的貢物。

許多人就看向韓岡,有關藥物的問題,自是隻有一個人來回答。

“太后病倒之後,御藥院那邊就將所有的毒藥都譭棄了。”韓岡不出意料的答道。

他沒提誰讓御藥院處置毒藥,但也不用他說。

“而且毒藥也有時效,那些在太宗、真宗和仁宗時就入庫的藥物,絕大多數早就走了氣。英宗、熙宗時的毒藥,也壞得差不多了。元豐三年之後,就再沒有新藥入宮,諸位大可放心。”韓岡繼續道。

“元豐三年?”王居卿追問,他是不知情中的一員。

韓岡點頭:“正是在太后秉政之後。”

廳中又是一陣寂靜。

想起太后,再想想現在的皇帝和太妃,實在是讓人不禁心懷感慨。

儘管太后不發病,議政重臣不可能自開朝會,也不會有如今的聲勢。但不管怎麼說,對比起現在上躥下跳的太妃和皇帝,他們至少是有些懷念太后秉政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