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六之卷——塞上枕戈 第40章 中原神京覆九州(上)(第1/2頁)
章節報錯
【第一更,求紅票,收藏】
夜色沉沉。
王安石此時早已無心於詩詞,雖然元日所寫的詩句已經傳遍了東京內外,但當日躊躇滿志的心情,如今已經不復存在。
他靜坐在書房中,沒有點燈,無星無月的夜晚,大宋參知政事的書房裡,是一團不見一絲光亮的深黯。所有來拜訪他的屬官都給他拒之門外,呂惠卿、曾布、章惇、謝景溫這些在變法上得力的助手都一樣被拒之門外。
王安石只想靜靜的好好想一想,以求能想出一個對策。
就在今天,來自大名府的一封奏章,亂了天子趙頊的心,也讓剛剛展開的變法大業的根基徹底動搖。
判大名府,河北安撫使,魏國公。
韓琦。
相三帝扶二主的韓琦韓稚圭上書天子,奏言地方推行青苗貸不守條令,有故意調高利息的,也有把青苗貸貸給城中的坊廓戶的,種種不端,累及百姓,而且青苗貸本說是賑濟百姓而為,現在卻收取利息,是與當初抑兼併、賑貧困的初衷相悖,且官府逐利有失朝廷臉面,請求廢棄青苗法。至於朝堂入不敷出,就請天子‘躬行節儉以先天下,自然國用不乏’。
英宗朝留下來的宰執官中,富弼反對變法、文彥博反對變法,張方平反對變法,歐陽修反對變法,到如今地位最高,聲望最隆的韓琦終於明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韓琦的反對,讓趙頊猶豫了。他起用王安石變法,是為了平定西北二虜,是為了一掃百年積弊,不是為了與朝臣為敵,更不是為了禍害百姓。
王安石很無奈。
青苗貸的本質難道他沒跟趙頊說清楚?早早的便說明白了!
就是為了充實國庫,以便整頓軍備。摧抑兼併的口號只是對外說的。但解生民困厄,‘不使兼併者乘其急以邀倍利’,卻也是實實在在的效果。比起民間高利貸百分之百的年利,官府的青苗貸一期才兩成,一年不過四分的利息,算是很低很低了。
若說地方官員在推行青苗貸時不守法令,該懲治的懲治,該斥責的斥責,又有哪裡難做?若是青苗法本身有什麼考慮不周全的地方,在施行中加以修正,難道還做不到?至於給坊廓戶貸錢,只要有保人,只要能還得起,借給他又何妨?青苗只是個名字,不是說只能借給農人,城市裡的坊廓戶照樣是大宋子民,讓他們不受高利貸之苦,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可韓琦就是反對!
韓琦什麼想法?王安石不知道,但韓家在相州的事,王安石卻是知道的。
韓家在相州世代豪族,權勢熏天。相州的土地一多半都姓韓,相州百姓又有多少家不欠韓家的高利貸?韓家家業大,要用錢的地方多,每年的收入,田地的租佃是一塊,而高利貸的利錢也是一塊。但青苗貸一施行,每年十幾二十萬貫的高利貸利錢都會被官府取了去。韓家難道要喝西北風不成?
韓琦說青苗貸是為了扶貧濟困,抑制兼併,不該收取利息,這樣才能讓百姓受惠。而與韓琦一樣,執這樣說法的反對者有很多。他們其實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看起來是為百姓說話,但實際上對朝廷毫無收益的法令怎麼可能持續下去,真的按照他們說的來,怕是又有人會跳出來說是虛耗財稅,懇請罷去。多少與國有益的法令就是這麼被阻止的。
但這事王安石不能明白的指出來,韓琦的地位不同。英宗皇帝是他扶植上去的,就憑英宗不肯出席仁宗大奠之大不孝,若沒有韓琦居中調解,如今的曹太皇說不定已經把英宗給廢掉了。而今上登基時,韓琦又是以宰相身份,依遺詔輔趙頊坐上御榻。
相三帝扶二主,韓琦的功勞,不比前朝的郭子儀稍小,實實在在的定策元勳。韓稚圭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朝野內外無人可比。王安石也自知不能相提並論,單是資歷、人望和權威就差得太多。儘管就是因為這些功績、人望、權威,使得韓琦不得不避忌出外,但只要他遠遠的說一句,東京城照樣得抖上幾抖。
如今在天子周圍,還有誰不反對新法的?好不容易安排了呂惠卿為崇文院校書,在天子近前以備諮詢。但據說呂惠卿的父親最近身體並不好,可能過段時間他的第一號助手,便要丁憂歸鄉。
均輸法得罪了京城裡的豪商們,因為他們通常與宗室聯姻最多,所以一併得罪了宗室。青苗法得罪了以高利貸為生的地方上的世家大族。農田利害條約還好一點,不過是鼓勵地方修造水利,多多開闢荒田,可說不定在實行過程中,地方官員會攤派勞役和費用,還是會惹到一批地方世族。
太急了!王安石視線漫無目標在黑暗中游走,心中嘆著,實在是太急了!一次過便捅了幾個馬蜂窩,如何不會朝野騷動。
可若不是年輕的皇帝心急,他又何必接二連三推出各項變法條令?一年頒佈一條,有個緩衝的餘地,方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