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煌言站起身來,雙手抱拳彎腰道:“兩位老大人所言,俱有道理,但是越國公縱有百般不是,他的那句‘北伐比天還大’,是晚輩真心贊同的。滿清禍亂中原,生民慘遭塗炭,我們若是在背後勾心鬥角,那麼漢統何時才能恢復?”

路振飛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張煌言轉身推門離去。

出了院門,張煌言回頭一看,沒有人出來挽留他。張煌言不禁有些惱怒,但是也有些慶幸,他根本不想和房中兩個人共謀大事。你們看不起我張煌言,真以為沒了我你們能做成什麼事。越國公扶持女帝雖然大錯特錯,但是北伐卻少了他不行。別的不說,就是那幾員虎將人人手下十餘萬精兵,回師南下誰人能擋。

想到這裡,張煌言加快了離開的步伐,但是眉頭皺的更深了。難道真要奉一個女孩兒為帝,那將來的帝嗣何出?在他看來唯一的辦法,只能和侯玄演妥協,將來北伐成功,再從藩室中則一個品德好的為帝。

先皇靈前,侯玄演的那番話再張煌言的腦中響起,他心中有些理解越國公扶持女帝的行為了。

“我早就說了,這個人難成大事,他已經被侯玄演給矇蔽了。”路振飛氣沖沖地說道。

劉中藻給他續滿了茶水,笑道:“你也稍安勿躁,這個人你還不瞭解麼?他就是不肯幫我們,也斷不會出賣我們。我們要成大事,多他一個是錦上添花,少他一個也無傷大雅,你又何必動怒呢。”

劉中藻和路振飛都是江南大儒,又是久在朝中的高官,門生故吏遍佈江南。他們在江南的底蘊,甚至比侯玄演還要強。再加上侯玄演的商稅政策和鹽礦政策,雖然使一大群思想開明的商人賺的盆滿缽滿,但是卻得罪了那些死抱著傳統模式計程車紳。這些人損失慘重,而且還在不停地喪失自己的財富。新的勢力的崛起,無可避免地會威脅到舊的既得利益者,碰撞和廝殺隨之而來。從這個層面來說,劉中藻、路振飛看似是倒侯的首腦,也不過是某些人手中的棋子罷了。

劉中藻正是有了這些倚靠,才會說話這麼自信,他相信一個沒有侯玄演的江南,阻礙不了他們。

侯玄演的手下就算再忠心,有了宗族的羈絆,再加上侯玄演本人又不在,在朝中掀起鉅變又有何難?最重要的是,他們確切地知道侯玄演一個大把柄,景祐帝朱琳灝是女孩兒,在劉中藻和路振飛看來,這件事足以將侯玄演置之死地。

經過劉中藻的勸慰,路振飛臉色稍緩,問道:“說起來,宮裡的那條線怎麼最近沒有傳出話來,會不會是暴露了?”

劉中藻哈哈一笑:“宮中就一個王祥年,這個閹人和一根木頭有什麼區別,你就放心吧。”

路振飛一聽,大感有道理,王祥年在幾次大事中的表現,確實還不如一根木頭,這才放下心來。

劉中藻嘆了口氣,說道:“說起來,要是侯玄演在金陵,還真說不好這次咱們能不能鬥得過他。就算是陰謀立公主為女帝這樣的大罪,我都沒有信心將他一棍子打死,嘉定侯峒曾的這個兒子,是有些可怕的。當初我看他是個可塑之才,實指望他能做一個救時英傑,可惜他還是走上了如今的道路。”

“確實如此,我和侯峒曾是故交,當初他到了福州,我將他請到家中,勸他放下私人恩怨,啟用陳子龍。誰知道這廝油鹽不進,執意要將陳子龍發配吳江縣為縣令。陳子龍後來走上弒君的道路,侯玄演難逃罪責。”

大事臨頭,兩個人卻優哉遊哉地清談起來,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誠不欺我。

兩個人閒聊一陣,這才湊著腦袋,商量起具體的事宜來。論實幹能力,錢謙益陳子龍比這兩個人強太多了,到了晚上他們兩個還沒有定計。此時連夜趕到的徐元寶,已經到了金陵城下。

前來迎接他的,正是潛象營的統領洪一濁。潛象營每天的大小事務,堆積得跟山一樣,平時洪一濁極少出來應酬。但是今天不同,迎接的這個小胖子可是當初一起從死人堆爬出來的,是過命的交情。

洪一濁聽見遠處馬蹄聲響起,迎了上去笑吟吟地等人故人到來。身邊的探子們見自家統領難得露出正常人該有的神情,大感好奇。

“無量天尊,元寶,許久不見你是越發的圓潤了。”洪一濁打趣道。

徐元寶臉上稚氣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另類的沉穩,當初那個掄著狼牙棒,專愛砸人腦袋的小胖子,已經從仇恨中走了出來。這麼久的江浙鹽礦使的生涯,讓他變得有些油滑,畢竟天天都在跟奸商鬥智鬥勇。

“哈哈,這次大哥總算是發了發善心,把我調到秦淮河來享福來了。小道士,有酒沒有,我和我的弟兄都餓著肚子來的。”徐元寶帶來的人,大多是松江水師的精兵,是他姐夫派來護送他到金陵的。此時都好奇地看著傳說中的潛象營的統領,出乎意料的是看上去竟然一點都不嚇人。

“享福?你想多了,這次能不能熬過去,還不一定呢。”

“那我可得多喝點。”